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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biāo)遙有此寄》：“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中的離人愁，還是孟浩然《宿建德江》：“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中的羈旅愁，亦或是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家國愁，都具有強(qiáng)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讀后扣人心弦?！俺睢?，似乎也成為了我國古典詩詞里最普遍的思想感情。

本文就讓我們通過唐代詩人王昌齡的一首《聽流人水調(diào)子》，來共同體會古典詩詞里的“愁”。與一般寫“愁”詩所不同的是，王昌齡這首詩通篇無一愁字，卻句句是在寫愁，即含蓄地將詩人內(nèi)心的愁表達(dá)了出來。據(jù)記載，這首詩大約是王昌齡晚年遭貶赴龍標(biāo)貶所(今湖南黔陽)途中，偶聽流人箏樂有感而發(fā)。因此這首詩主要表達(dá)的就是遷客愁。

《聽流人水調(diào)子》是王昌齡創(chuàng)作的一首七言絕句。雖然它只有短短4句，但毫無疑問，它是一首扣人心弦、令人斷腸的寫愁佳作。在具體看王昌齡是如何表達(dá)這種遷客愁之前，我們先來了解幾個特定詞的含義。題中所說的“流人”，也就是流落江湖的樂人。“水調(diào)子”，即水調(diào)歌，屬樂府商調(diào)曲。至于遷客，便是王昌齡這樣遭遇貶謫的人。

《聽流人水調(diào)子》

孤舟微月對楓林，分付鳴箏與客心。

嶺色千重萬重雨，斷弦收與淚痕深。

首句“孤舟微月對楓林”，即月下有一葉孤舟正獨(dú)自面對楓林。這里的孤舟、微月、楓林意象，無疑構(gòu)成了一個極為凄清的意境。在古典詩詞里，通常江月多寫羈旅愁，如王昌齡在另一首詩《盧溪主人》中的“行到荊門向三峽，莫將孤月對猿愁”。這里便是有著突出詩人及流人羈旅愁的意味。但同時它也為下文寫流人演奏箏曲安排了一個典型的環(huán)境。

即此情此景，對于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流人來說，他的愁懷唯有音樂才能排遣，因此王昌齡緊接著便說“分付鳴箏與客心”。它的意思是說，演奏的箏曲聲分別排遣了流人和詩人的心。我們知道流人注重的肯定是流落江湖、漂泊無定的羈旅愁，而詩人所注重的是遭遇貶謫的遷客愁。但這里從“分付”和“與”來看，這兩種不同的愁，卻在箏曲聲下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境共鳴。

“嶺色千重萬重雨，斷弦收與淚痕深”，即山嶺籠罩在萬千重雨霧中，彈斷了的弦則好像要將這萬千重雨霧收作淚痕。我們說詩的首句寫景，次句寫箏曲，而這兩句詩卻不僅寫了景色，也兼顧形容了箏聲。也就是說，詩人在“孤舟微月”的景色下，又體會到了天氣的多變，看到了嶺色在雨霧中的迷蒙。同時也可以指詩人所遇到的流人，所彈奏的箏曲聲，具有一種“石破天驚逗秋雨”的感覺。

因此“嶺色千重萬重雨”，不僅是視覺形象，也是音樂形象。它所起到的藝術(shù)作用，便是暗示了彈箏人內(nèi)心復(fù)雜的愁緒。所以彈箏人彈著彈著，愁緒到達(dá)一個頂點(diǎn)后，竟然把箏弦彈斷了。而作為聽箏者的詩人，因?yàn)橛泄缠Q，于是情緒激動后，留下了斷腸的淚。淚水之多，竟然是箏弦收集嶺上的萬千重雨化成。這便是詩的最后一句“斷弦收與淚痕深”。

我們再回到王昌齡寫這首詩的背景，即晚年遭貶赴龍標(biāo)貶所(今湖南黔陽)途中，偶聽流人箏樂有感而發(fā)。便可以知道，這首詩中那千重萬重雨所化為的淚水，其實(shí)是將詩人的遷客愁具象化了，它與李后主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偟膩碚f，王昌齡的這首詩，無一愁字卻句句寫愁，短短4句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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