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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禧元年(1205年),南宋朝廷決議北伐,啟用韓侂(tuo)胄(zhou)、辛棄疾等力主抗戰(zhàn)的將士。辛棄疾鎮(zhèn)守著“守國要沖”的鎮(zhèn)江,正當(dāng)北伐計劃要開始實(shí)施時,辛棄疾又被改派為隆興府的知府。不想辛棄疾還未到隆興上任,朝廷言官又論奏他“好色、貪財、淫刑、聚斂”等罪狀,于是朝廷改任他為“提舉沖佑觀”。宋代設(shè)置了不少官職,有宮觀使、判官、都監(jiān)、提舉、提點(diǎn)、主管等職位,以安置五品以上不能任事或者年老退休等官員等。他們只領(lǐng)官俸而無職事。因?yàn)閷m觀使等職位原來是主祭祀等,因此也稱之為奉祠。

辛棄疾一下子從北伐的前線退回來,可以說是從天堂掉回地獄,他心中是百感交集,他乘舟而回,在路上寫了這首《瑞鷓鴣》:

江頭日日打頭風(fēng),憔悴歸來邴曼容。鄭賈正應(yīng)求死鼠,葉公豈是好真龍。孰居無事陪犀首,未辦求封遇萬松。卻笑千年曹孟德,夢中相對也龍鐘。

乘船歸去,逆風(fēng)而行,面容憔悴回來的人好像古代的邴曼容。鄭國商人想要買的是死老鼠而不是玉石,葉公實(shí)際上喜歡的也不是真龍。

今后無事,只剩下喝酒這件事,不再渴望求得封賞,只和青松相伴。若是在夢中和前人曹孟德相遇,也是老態(tài)龍鐘了。

辛棄疾乘車西歸,逆風(fēng)而行,江風(fēng)自己都吹在頭上臉上。我們平時騎車、搭車,基本都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在臉上的感覺,風(fēng)要是大一點(diǎn),人會很難受,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辛棄疾說他逆風(fēng)而行,就是在表達(dá)他有氣出不得的憋屈。污濁不堪的官場,再次打擊辛棄疾,也讓他憔悴而歸。“邴曼容”是漢代邴漢的侄子,據(jù)《漢書》記載:“(邴)漢兄子曼容,亦養(yǎng)志自修,為官不肯過六百石,輒自免去?!毙翖壖策@里用邴曼容來比喻自己。

接下來再連用兩個典故,“鄭賈正應(yīng)求死鼠”出自《戰(zhàn)國策》: “鄭人謂玉未理者璞,周人謂鼠未臘者樸。周人懷璞過鄭賈,曰:‘欲買樸乎?” 鄭賈曰: ‘欲之?!? 出其樸,視之,乃鼠也。因謝不取。”古時鄭國人把未琢的玉叫做璞,而周國人把未臘制的鼠叫做璞,鄭人要買璞玉,周人卻拿出了死鼠。后來引申“鄭鼠”為真?zhèn)位煜?、以假亂真,這里是用來比喻南宋朝廷腐敗的統(tǒng)治者,他們想要的人才是“死鼠”而不是“璞玉”?!叭~公豈是好真龍”,這是“葉公好龍”的典故,我們比較熟悉,出自《新序 雜事五》:“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居室雕文以寫龍。于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于牖,施尾于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好夫似龍而非龍者?!比~公好龍,看到真龍下凡卻“棄而還走”,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們現(xiàn)在也都用“葉公好龍”來比喻表面愛好某一事物,實(shí)際上卻不愛好。這兩個典故都是在形容朝廷統(tǒng)治者的腐敗、虛偽,表面上說要北伐,卻撤掉北伐將士的官職。

下片開篇再用典故,“孰居無事陪犀首”出自《史記 張儀列傳》:“陳軫曰:‘公何好飲也?’犀首曰:‘無事也?!焙髞砑匆浴跋住眮碇笩o事好飲之人。辛棄疾被撤為“提舉”,有名無實(shí),無事可做,白拿俸祿,剩下的事不就是借酒消愁了嗎?“未辦求封遇萬松”,“求封”,指的是求得封賞。辛棄疾已經(jīng)不再渴望能求得封賞了,他心灰意冷,只想回到瓢泉,隱居山林,每天與青松為伴就足夠了?!皡s笑千年曹孟德,夢中相對也龍鐘”,曹孟德,即曹操,他的著名詩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表達(dá)了他招攬賢才的決心,辛棄疾這是在感嘆,如果他生活的亂世不是南宋,而是在三國,有伯樂在的三國,無論是謀臣還是猛將,只要是人才,都能受到重用。只可惜這一切都只能在夢中發(fā)生。

關(guān)于這次的北伐,主攬軍政大權(quán)的是韓侂胄,在歷史上,他是一個爭議比較大的人。他力主抗金,啟用了辛棄疾等抗戰(zhàn)人士,有些人說他這樣是為了拉攏人心。在朝政上,說他參與政變,打擊理學(xué),玩弄朝政等等,因此在這首詞中,有些人在解釋“鄭賈”、“葉公”等詞時,直指韓侂胄。目前關(guān)于韓侂胄的評價還未蓋棺,是忠是奸也難以下定論,希望將來能發(fā)現(xiàn)更多史料,來幫助我們了解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