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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記憶里高適的詩風(fēng)是風(fēng)雪送友的豪放，是邊塞策馬的雄健。他的詩作多是直抒胸臆，率真勵志。不曾想高適也能不多費筆墨，便在小詩中描繪出月夜少女空靈清冷的意境。

今天我們一起來分享高適一首描繪月夜少女的小詩：

聽張立本女吟

高適

危冠廣袖楚宮妝，獨步閑庭逐夜涼。

自把玉釵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我們先說說題目中張立本的女兒。全唐詩中記載：張立本是管理草場的一個小官，個人感覺應(yīng)該是同水滸里看守草場的豹子頭林沖一樣級別。草場一般都是地處偏遠(yuǎn)，張立本家后面草木森森，還有一座古代高官的荒冢。他家的女兒被墳中狐仙魅惑，于是這個自幼未曾讀過詩書的女孩，后來在某一日突然就可以出口成章地吟詩一首。她還稱自己為高侍郎，高適當(dāng)年也曾官拜侍郎。

個人感覺這算是個奇聞野史段子，很可能是后人的牽強附會之言。也側(cè)面反映了高適這首小詩寫得絕妙。為什么呢?因為這首詩風(fēng)格空靈清雅，不染一絲的人間煙火氣息。清秋之夜，寒意襲人。秋月散發(fā)著瑩瑩清輝，意境已是清冷至極。有一位宮裝少女廣袖翩翩，閑庭獨步，更顯出空寂夢幻之意。這位少女還用玉釵擊竹而歌，一曲清吟在如霜的月色中飄蕩幽迴。整個意境清美脫俗，卻又散發(fā)著森森寒意。人們不免會想，恐怕也只有神話故事中的狐仙、花妖之類的奇女子才能有這樣的風(fēng)神和氣場。

確實，高適詩中一改唐詩中美人艷俗綺麗的形象，讓這個奇女子具有了清冷雅麗的獨特氣質(zhì)。起句危冠廣袖楚宮妝，她的裝束是高冠峨峨，廣袖翩翩，這種典雅的儀態(tài)妝容一般只有貴族少女才擁有。我們應(yīng)該知道有一個典故就是“楚宮腰”，楚王喜歡細(xì)腰的美人，于是宮中很多美人為了得到寵幸，就紛紛餓損宮腰。后來泛指美人腰肢纖細(xì)婀娜。詩人這里用了一個“楚宮妝”，只一句就描摹出少女纖腰裊裊、高貴清麗的氣質(zhì)。

承句獨步閑庭逐夜涼。寫這位風(fēng)姿雅麗的少女在清寂幽涼的夜晚，獨自在閑庭中來回漫步。詩人通過描摹夜景和對少女情態(tài)舉止的描寫，讓我們感覺到微微的寒涼之意在她周身縈繞。個人感覺此女子已經(jīng)有了金庸先生筆下，古墓派小龍女那種非塵中之人的冷艷之感。

轉(zhuǎn)句自把玉釵敲砌竹，詩人們多喜歡在秋夜吟誦詩詞，美人也不由詩情在心。她拔下了云鬢邊的玉釵，以釵擊節(jié)，信手敲打石階下蒼瘦的翠竹。玉和竹也都是非常清冷寒涼的意象。擊節(jié)就是打拍子的意思，以釵擊節(jié)吟唱詩詞，是歷代文人們歌詠時候的一種風(fēng)雅習(xí)慣。貫休有句：“佳人醉唱，敲玉釵折”，韓偓有句：“敲折玉釵歌轉(zhuǎn)咽”，小晏也有句：“曲終敲損燕釵梁?！?/p>

尾句清歌一曲月如霜。最末一句升華了小詩的主題。徐徐清風(fēng)、如霜月色里詩人聽到了，少女的一曲婉轉(zhuǎn)清吟。小詩在結(jié)尾處，留下了幽婉不絕的朗朗清音。而清冽的霜華月色，更烘托出清雅空寂的意境。

高適的這首小詩，著墨雖然不多，卻把一位孤芳自賞的少女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乍看平淡，細(xì)讀卻見高格，頗有王維“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意境。這首小詩如一幅亦真亦幻的畫，亦如一支至清至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