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二十三寺御赴漢中判官

此是至德二載，初赴行在時(shí)作。肅宗在鳳翔，兩京未恢復(fù)，故有頓兵岐梁、二京未收之句，公尚未拜 拾遺，故云：“我無匡復(fù)資?！薄短茣罚簼h中郡，屬山南道，本梁州漢川郡。天寶元年改漢中郡，興元元年升為興元府。

威弧不能弦①，自爾無寧歲②。川谷血橫流③，豺狼沸相噬④。

（首嘆天寶致亂之由。明皇不能早除祿山，以致禍亂連年，故云：“威弧不能弦，自爾無寧歲”。）

①《易》：“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睋P(yáng)雄《河?xùn)|賦》：“彏天狼之威弧。”【錢箋】《天官書》：西宮七宿觜星，東有大星曰狼，狼下四星曰弧，弧屬矢，擬射于狼，弧不直狼，則盜賊起，所謂不能弦也，下故有“豺狼沸相噬”之句。②《國語》：“自子之行，晉無寧歲。”③《法言》：“原野厭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孟子》：“洪水橫流。”④后漢 張綱曰：“豺狼當(dāng)?shù)??！?br>
天子從北來，長驅(qū)振調(diào)敝①。頓兵歧梁下②，卻跨沙漠裔③。二京陷未收④。四極我得制⑤。蕭索漢水清⑥，緬通淮湖稅⑦。

（此言肅宗興復(fù)之勢。靈武在鳳翔之北，故曰北來。岐、梁二山，在鳳翔境內(nèi)，王師在焉。沙漠裔，回絕方許助兵也。四極制，四方猶奉唐朔也。漢水連接淮湖，當(dāng)時(shí)貢賦，得以不絕矣。二句切漢中）

① 陳琳書：“長驅(qū)山河，朝至暮捷?！薄稘h書·酷吏傳》“吏民益凋敝?！雹谥T葛武侯《遣陳震往吳論》：“頓兵相持?！倍藕V《論都賦》：“衍陳于岐梁。”③李陵詩：“經(jīng)萬里兮度沙漠。”中國之有外夷，猶衣之有裔也。④《晉書·儒林傳》：二京繼踵以淪胥。⑤《爾雅》：“東至于泰遠(yuǎn)，西至于邠國，南至于濮鈆，北至于祝栗，謂之四極?！薄稘h·禮樂志》：“四極爰輳。”師古曰：“四方極遠(yuǎn)之處也。”③ 阮籍詩：“蕭索人所悲?！薄稘h書注》：“索，盡也?！睗h水在漢中。⑦緬，遠(yuǎn)也。《西都賦》：“東郊則有通溝大漕，潰渭洞河，泛舟山東，控引淮胡。”《通鑒》：至德 元載十月，第五琦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泝 江漢而上，至洋州，令漢中王璃陸運(yùn)至扶風(fēng)以助軍，上從之。

使者紛星散①， 王綱尚旒綴②。南伯從事賢③，君行立談際④。坐知七曜歷⑤，手畫三軍勢⑥。冰雪凈聰明⑦，雷霆走精銳⑧。

（此言侍御才堪經(jīng)世。使者星散、經(jīng)營邊事也。王綱旒綴，人心系屬也。南伯，指漢中王瑀。從事，指府中幕僚。立談，起下四句。聰明，承七曜。精銳，承三軍。此稱其智勇過人?！抖乓堋罚罕├做宦?lián)，篇中警語，言明而且斷，方能濟(jì)世也。）①古詩：“星使日夜馳?！薄洞呵镞\(yùn)斗樞》：“璇璣星散?！雹诓軆住读摗罚骸巴蹙V弛而復(fù)張。”《詩》：“為下國綴旒。”注：“綴，結(jié)也。旒，旗之垂者，言天子為諸侯所系屬，如旗之旒，為硫所綴也?！薄豆騻鳌罚骸熬艟Y旒然?！眲③蟆秳襁M(jìn)書》：“國家之危，有若綴旒?！雹邸锻ㄨb》：至德元載七月，玄宗以隴西公瑀為漢中王、梁少都督、山南西道采訪防御使。④《史記》：虞卿立談而取卿相。⑤《唐·藝文志》：吳伯善《陳七曜歷》五卷?！逗纬刑旒酚小都韧哧讱v》，每記其得失?！锻ㄖ尽罚喝?、月、歲星、熒惑、填星、太白、辰星也?！侗笔贰罚簞㈧滩W(xué)洽聞，如《九章算術(shù)》、《周髀七曜書》，莫不覆其本根，窮其秘要。⑥《 李德林集》：“口授兵書，手畫行陣?！薄稘h書》：張干秋擊烏桓還，霍光問戰(zhàn)斗方略、山川形勢，千秋口對兵事，畫地成圖，無所忘失。⑦ 江總詩，“凈心抱冰雪?！雹唷蹲髠鳌罚骸拔分缋做！睍x劉弘表：“奮揚(yáng)雷霆，折沖萬里?！薄锻ㄨb》。劉牢之為參軍，領(lǐng)精銳為前鋒。

幕府輟諫官，朝廷無此例。至尊方吁食①，仗爾布嘉惠②。補(bǔ)闕暮征入③，柱史晨征憩④。正當(dāng)艱難時(shí)⑤，實(shí)藉長久計(jì)。

（此言朝廷倚侍御以為重。諫官作判，此乃破例用人，正以邊防警急，故暮入晨征耳。有久長計(jì)，則可以布嘉惠矣。）

①《左傳》：伍奢曰：“楚君大夫其吁食乎?！弊ⅲ骸坝?，晏也?！雹谫Z誼賦，“恭承嘉惠兮。”③【 張綖注】補(bǔ)闕，諫官也。蕭望之愿在朝補(bǔ)闕。④鶴曰：御史在殿柱之間，亦謂之柱下中，秦改為侍御史。張蒼自秦時(shí)為御史，主柱下方書，即其任也?！锻ǖ洹罚菏逃酚谥転橹率罚幻笫?。征憩，征行不遑少憩也。⑤《詩》，“天步艱難?！?br>
回風(fēng)吹獨(dú)樹①，白日照執(zhí)袂。慟哭蒼煙根，山門萬重閉②。居人莽牢落③，游子方迢遞④。徘徊悲生離⑤，局促老一世⑥。

（此敘送別情景。獨(dú)樹，比居者。執(zhí)袂，送行者。蒼煙暮凝，山門夕閉，說得臨別凄涼。居人，公自謂。游子，指侍御。生離，頂游子。局促，頂居人。）

①古詩：“回風(fēng)動地?！?何遜詩：“天邊看獨(dú)樹?！雹谒迨捵勇≡姡骸吧介T一已絕?！雹邸对姟罚骸跋餆o居人。”《上林賦》：“牢落陸離?！崩温?，寥落也。④魏文帝詩：“游子戀所生。”何遜詩：“迢遞封畿外?！雹萸皾h《天馬歌》：“神裴回，若流放?！贝伺腔菜?。 吳邁遠(yuǎn)詩：“生離不可聞。”⑥《前漢·灌夫傳》：“今日廷論，局促效轅下駒?！?劉楨詩：“天地?zé)o期竟，民生甚局促?！?br>
陶唐歌遺民①，后漢更列帝②。我無匡復(fù)資③，聊欲從此逝④。

（未以自敘作結(jié)。唐柞中興，故比之后漢列帝。公未授官，故自言遺民欲逝。此章首尾各四句，中四段各八句。）

①《左傳》：季札請觀周樂，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②后漢自光武以下凡十二帝。③殷仲文表：“匡復(fù)社稷，大弘善類。”④《漢書》：高帝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比罴姡骸拔釋拇耸拧！笔?，謂隱去也。胡夏客曰：公《送樊侍御》、《送從弟亞》、《送韋評事》三詩，感慨悲壯，使人懦氣亦奮，宜其躬遇中興，此聲音之通乎時(shí)命者也。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