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外扮孛學老同卜兒、搽旦上)(孛老云)發(fā)若銀絲兩鬢秋,老來腰曲便低頭。
月過十五光明少,人過中年萬事休。
老漢姓劉,排行第二,人都叫我做劉二公,乃東京人氏。
婆婆姓陳。
別無甚么兒男,止生了這個女孩兒,小字月仙。
人材十分,大有顏色,不曾許聘于人。
招了個女婿,姓趙是趙元。
那廝不成半器,好酒貪杯,不理家當,營生也不做,每日只是吃酒。
我這女孩兒,好生憎嫌他。
近日聞東京有個臧府尹,他看上俺女孩兒,我女兒一心也要嫁他。
爭奈有這趙元!
婆婆、孩兒,怎生做個計較,可也是好?
(卜兒云)老的也,趙元這廝,每日則是吃酒,不理家業(yè),久后可怎么是了?
(搽旦云)父親,我守著那糟頭,也不是常法。
依著您孩兒說,俺如今直至長街上酒店里,尋著趙元,打上一頓,問他明要一紙休書。
與便與,不與呵,直拖到府尹衙門中,好歹要了休書。
休了我,可嫁與臧府尹。
父親意下如何?
(李老云)孩兒說的是。
咱三口兒至長街上酒店里尋趙元,走一遭去。
(同下)(外扮店家上,云)買賣歸來汗未消,上床猶自想來朝。
為甚當家頭先白,曉夜思量計萬條。
自家是店小二,在這東京居住。
無別營生,開著個小酒店兒。
但是南來北往經商客旅,常在我這店中飲酒。
今日清早晨,開了這店門,挑起望桿,燒的這鏇鍋兒熱著,看有甚么人來?
(正末扮趙元帶酒上,云)自家趙元,是這東京汴梁人也。
在這本處劉二公家為婿,渾家小字月仙。
我平生好吃幾杯酒,渾家與他父親,好生憎嫌我,數番家打罵,索我休離。
想我為人在世,若不是這幾杯酒,怎生解的這心間愁悶。
今日無甚事,長街市上酒店里飲幾杯悶酒去來、(唱)【仙呂】【點絳唇】東倒西歪,后合前仰,離席上。
這酒興顛狂,醉魂兒望家往。
【混江龍】我這里猛然觀望,風吹青旆喚高陽。
吃了這發(fā)醅醇糯,勝如那玉液瓊漿。
喜的是兩袖清風和月偃,一壺春色透瓶香。
花前飲酒,月下掀髯;
蓬頭垢面,鼓腹謳歌;
茅舍中酒甕邊刺登哩登唱。
三杯肚里,由你萬古傳揚。
(云)可早來到也。
店小二哥,打二百錢酒,你慢慢的蕩來我飲者。
(店小二云)理會的。
有酒,有酒,官人請坐。
(做打酒科,云)官人,這是二百錢的酒。
(正末云)將來我飲幾杯,看有甚么人來。
(李老同卜兒、搽旦上,云)心忙來路遠,事急出家門。
孩兒也,我問人來,趙元在這酒店里吃酒哩,我試看者。
(做見科)(孛老云)趙元,你好也!
每日營生不做,好酒貪杯,不成半器,你又在酒店中飲酒哩!
(搽旦云)趙元,你這個不理正事,每日吃酒,不干營生,戀酒貪杯,幾時是了?
兀的不定害殺我也!
(正末唱)【油葫蘆】你道我戀酒貪杯廝定當;
(孛老云)你這等不成半器,我打這個糟弟子孩兒(正末唱)你暢好村莽撞。
(卜兒云)老的,打這弟子孩兒。
(孛老云)婆婆,我知道,我打他怕甚么!
(正末唱)可知道你名兒喚做一窩狼。
(擦旦云)村弟子孩人,每日家酒里眠,酒里臥,不著家里,撇的我冷冷清清。
你吃這酒;
有何好處?
(正末唱)你不見桃花未曾來腮上,可又早闌珊了竹葉尊前唱。
(搽旦云)父親,和這等東西,有甚么好話?
講出甚么理來?
狗口里吐不出象牙。
向前打這貪酒不干營生糟丑生賊弟子孩兒。
(孛老云)孩兒你說的是,我打這弟子孩兒。
(打科)(正末唱)嗤嗤把頭發(fā)揪,(搽旦云)父親拳撞腳踢,與他個爛羊頭。
(孛老云)我踢這不成半器的畜生。
(正末唱)連連的使腳撞,(李老云)我耳根拳打這狗弟子孩兒。
(正末唱)耳根上一迷里直拳搶,(搽旦云)你穿的這尸皮,不是我做的?
我扯碎你的。
(正末唱)他惡狠狠都扯破我衣裳。
(卜兒云)你每日生理不干,只是吃酒,幾時是了也?
(正末云)我吃酒。
干你甚么事?
(搽旦云)好也,你還強嘴哩!
每日家醉而復醒,醒而復醉,倒街臥巷。
今番務要和你見個好歹。
父親,容不的他!
(正末唱)【天下樂】舍棄了今番做了一場,打罵你孩兒有甚勾當?
又不曾游手好閑惹下禍殃。
(搽旦云)你個亂箭射的,冷槍戳的,碎針兒簽的!
你若惹下勾當,告到官中,敢把你皮也剝了,腳節(jié)骨都撧折了。
你每日只是戀酒貪杯,養(yǎng)活不的我,將休書來!
(正末唱)動不動要手模,是不是取招狀,(搽旦云)你這個糟短命,跳跳而死的,有幾文錢喝了酒。
我要打扮,胭脂粉也掙不出來。
你是個男子漢,不于生理則吃酒,我可要你怎的?
要你伴著?
(正末唱)欺負殺受饑寒田舍郎!
(李老云)趙元,我著你不要吃酒,你怎么這兩三日又吃酒,不來家?
(正末云)父親,這三日吃酒,有些人情,所以吃酒,不妨事。
(搽旦云,)謊嘴,有甚么人情?
狗請你吃酒來!
父親休聽他。
(正末云)父親,聽您孩兒說一遍者。
(唱)【那吒令】前日是瞎王三上梁,(孛老云)昨日在那里吃酒來?
(正末唱)昨日是村李胡賽羊,(孛老云)今日又醉了,可是那里吃酒來?
(正末唱)今日是酒劉洪貴降。
(搽旦云)好朋友都是伙不上臺盤的狗油東西。
(李老云)你這廝,每日則吃酒,不做生理,怎么是好?
(正末唱)我本待不出來,他每都來相訪,怎當他相領相將?
(搽旦云)你這個辱沒門戶敗家的村弟子孩兒,你每日貪杯戀酒,凍妻餓婦,則吃這酒,有甚好處?
(正末云)這酒有好處。
(搽旦云)這黃湯則是強嘴,有甚好處?
你說!
你說!
(正末唱)【鵲踏枝】有酒后聚的親房,有酒后會的賢良。
(搽旦云)呸!
你不識羞。
每日伴著些狐朋狗黨,那個是好的?
為這酒有甚么好處?
(正末唱)豈不聞俗語常言;
酒解愁腸。
(卜兒云)你吃了酒,又惹是非,累及俺一家兒。
(正未唱)我有酒后寬洪海量,沒酒時腹熱腸慌。
(搽旦云)糟驢馬,糟畜生,糟狗骨頭,久后直當糟殺了!
別人吃也有個時候,你沒有早晚。
父親不要和他干罷,你著他斷了酒者。
(孛老云)孩兒說的是。
趙元,你近前來,今日便與我斷了酒罷。
若不斷了這酒,一百黃桑棒,打也打殺你。
(正末云)教我斷酒?
不問甚么營生,我都做的,惟有這酒斷不的。
(搽旦云)呸!
害酒癆也不這等的很。
(孛老云)不肯斷酒,你做甚么生理那?
(正末云)諸般生理都做的,只是這酒斷不的。
(唱)【寄生草】者末為經紀,做貨郎。
使牛做豆將田耩,搽灰抹粉學搬唱,剃頭削發(fā)為和尚。
(搽旦云)我不和你撒賴撒癡的,斷了酒者!
(正末唱)教我斷消愁解悶甕頭香,(搽旦云)斷了者,斷了者!
(正未云)斷不的,斷不的!
(唱)情愿去云陽鬧市伸著脖項。
(搽旦云)便與我斷了酒,斷一年也罷。
(正末云)教我斷一年斷不的。
一年四季飲酒,皆有好處,斷不的這酒。
(孛老云)這四季怎生斷不的?
你說。
(正末云)我說這四季斷不的。
(孛老云)你說這春景斷酒呵,可是怎生?
(正末云)春里斷呵,(唱)【醉中天】春暖群芳放,(李老云)夏里斷呵?
(正末云)夏里斷呵,(唱)夏暑芰荷香。
(孛老云)秋里斷呵?
(正末云)秋里斷呵,(唱)金井梧桐敗葉黃,(孛老云)冬里斷呵?
(正末云)冬里斷呵,(唱)怎當那瑞雪飛頭上?
(云)天有不測風雨,人有旦夕禍福。
(唱)人生死則在一時半晌,你教我斷了金波綠釀,卻不等閑的虛度時光?
(搽旦云)偌多花言巧語,看起來則是好酒,正是個不久長的糟弟子孩兒。
父親,既然他不肯斷酒呵,不要他在城市中住。
教他村里莊兒上去住,須沒有酒吃。
(孛老云)孩兒說的是。
趙元;
你吃這酒,早晚帶累我。
不要你在城市中住,則今日便與我村里莊兒上住去。
你好歹斷了這酒者。
(搽旦云)你若不斷酒,我飯也不與你吃,餓的你扁扁的,快往莊兒上去!
(正末云)你教我村里住,須沒酒吃,更是斷不的。
(李老云)可是怎生斷不的?
(正末唱)【金盞兒】你教我住村舍伴芒郎,養(yǎng)皮袋住村坊。
每日價風吹日炙將田耩,和那沙三趙四受風霜。
怎能夠百年渾是醉,三萬六千場。
(云)父親,有兩件斷不的這酒。
(孛老云)可是那兩件?
(正末唱)常言道野花攢地出,我則怕村酒透瓶香。
(搽旦云)父親,似這等貪酒戀杯,不干生理,叫花頭,短命弟子孩兒,我也難與他為妻。
則這等,他也不肯休我,拖的他見府尹大人去來,當官休了,我也氣長,那其間好嫁別人。
(李老云)孩兒說的是。
我和你見官府去來。
(做正末同下)(凈扮臧府尹引張千上,云)官人清似水,外郎白似面。
水面打二時,糊涂做一片。
自家是這本處府尹,姓臧,臧府尹便是。
此處有一婦人,姓劉名月仙,我?guī)追⑺麨槠?,他也有心待嫁我,爭奈他有夫主?br>早晚尋他些風流罪過,害了性命,我娶了那女人為妻,便是我平生愿足。
今日升廳,看有甚么人來告狀。
(孛老、卜兒、搽旦拖正末上)(孛老云)冤屈,冤屈!
(凈問云)外面甚么人叫冤屈?
張千,與我拿將過來。
(張千云)理會的。
(喚入科,云)當面。
(眾跪科)(凈云)兀那老的,有甚么冤枉事?
你說。
(孛老云)大人可憐見,我這女婿趙元,不干生理,凍妻餓婦,每日只是吃酒。
我女孩兒情愿問他要休書。
(凈云)老的請起來。
如今斷開了,你要了休書,是必休與了別人。
(孛老云)大人可憐見,與老漢做主者。
(凈云)且住者,則除是這般。
著這廝遞送公文書,到西京河南府去。
上司明有文案,誤了一日假限杖四十,誤了兩日假限杖八十,誤了三日處新。
這廝是貪酒的人,我若著他去,也無活的人。
若去了這廝,我娶他渾家可不好?
張千,與我問六房吏典,今次上西京遞送公文該誰去哩?
(張千云)相公,張千門來,該本處趙元去哩。
(凈云)既然這等,趙元,你近前,你的妻我也難斷你休也。
今次該你上西京河南府遞送公文書。
上司明有文案,誤一日杖四十,誤兩日杖八十,誤三日處斬。
則今日便行。
(正末云)今次該別人去,不該小人去。
(凈云)正該你去。
(搽旦云)既然該你遞送文書,趙元,你做與了我休書者!
你去了死活不干我事。
離了我眼.倒是個干凈。
(正末做躊躇科)(唱)-【游四門】他待將好花分付與富家郎,夫婦兩分張。
目下申文書難回向,眼見的一身亡,他卻待配鸞凰。
(凈云)休誤了限期,快送公文去。
你要寫休書,早與他,不要討打吃。
(正末唱)【柳葉兒】赤緊的司公廝向,走將來雪上加霜。
唬的我悠悠的魂飄蕩,何處呈詞狀?
若寫呵免災殃,不寫呵更待何妨!
(云)罷、罷、罷,我寫與你。
(唱)【賞花時】則為一貌非俗離故鄉(xiāng),二四的司公能主張。
則他三個人狠心腸,做夫妻四年向上,五十次告官房。
(搽旦云)你與我休書。
你在路上車碾馬踏,惡人開剝死了。
不干我事。
我放心的嫁人去也。
(正末唱)【幺篇】六合內經你不良,把我七代先靈信口傷。
八下胡論告惡商量,做夫妻久想,莫要十指望便身亡。
【賺煞】十倍兒養(yǎng)家心,不怕久后旁人講。
八番家攞街拽巷,七世親娘休過當,尚自六親見也慚惶。
五更頭搭手思量,動不動驚四鄰告社長。
我待橫三杯在路傍,都無二十日身喪,我這一靈兒不離了酒糟房。
(下)(凈云)趙元著我差將去了,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
大姐,我選吉日良時,便來問親也。
你可休嫁了別人。
張千將馬來,我且回私宅中去來。
(下)(孛老云)孩兒也,你問趙元休書也索了。
趙元此一去,眼見無活的人也,你便嫁那府尹去。
孩兒,你身邊有錢么?
(搽旦云)父親要怎么?
(孛老云)我買兩個小筐兒,我去都府門前挑筐兒拾馬糞去也。
(同卜兒、搽旦下) 第二折(酒保上,云)曲律竿頭懸草稕,綠楊影里撥琵琶。
高陽公子休空過,不比尋常賣酒家。
自家是個賣酒的,在這汴京城外草橋店,開著個酒店。
時遇冬天,紛紛揚揚下著大雪,天氣好生寒冷。
今日清早晨,開開這酒店,且挑起這望竿,燒的鏇鍋熱熱的,看有甚么人來吃酒。
(駕引楚昭輔、石守信扮秀才上,云)建業(yè)興隆起異謀,兵書戎策定戈矛。
坐間若無良臣輔,怎得乾加四百州。
朕乃宋太祖皇帝是也。
自登基以來,四海晏然,八方無事。
今引近臣楚昭輔、石守信,俺三人打扮做白衣秀士,私行于郊外,朕遣趙光普留守京師。
時遇冬天,紛紛揚揚下著這般大雪,您同朕,慢慢行將去來。
(楚云)主公,這一會兒風雪又大,俺且去那酒店中,一來權且避這風雪,二來就飲幾杯村酒如何?
(駕云)既然如此,俺且入這酒店中避風雪去者。
(做入店坐定科,楚云)酒保,打二百錢酒來。
(酒保云)理會的。
三位秀才請坐,我打酒來。
(做打酒上,云)三位秀才,兀的不是二百錢的酒。
你慢慢的飲一杯。
(石云)將酒來,趙秀才滿飲一杯。
(駕云)二位秀才請波!
(楚云)趙秀才滿飲一杯。
(駕飲科,云)你二位請坐飲一杯。
(石云)俺二人也飲一杯。
(駕云)咱三人慢慢的飲者,看有甚么人來?
(正末迎風上,云)自家趙元。
誰想本處司公臧府尹,強娶我渾家為妻,著我京都遞送公文。
誤了一日假限,仗四十;
誤了兩日假限,仗八十;
誤了三日假限,處斬。
不覺的違了半月期程,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
時遇冬天,紛紛揚揚下著國家祥端,好大風雪也呵!
(唱)【南呂】【一枝本】蕩著風把柳絮迎,冒著雪把梨花拂。
雪遮得千樹老,風剪得力枝枯。
這般風雪程途,雪迷了天涯路。
風又緊,雪又撲。
恰更似杴瀽篩揚。
恰便似撏綿扯絮。
【梁州第七】假若韓退之藍關外不前駿馬,孟浩然灞陵橋不肯騎驢。
凍的我戰(zhàn)兢兢手腳難停住。
更那堪天寒日短,曠野消疏。
關山寂寞,風雪交雜。
渾身上單夾衣服,舞東風亂糝珍珠。
抬起頭似出窟頑蛇,縮著肩似水淹老鼠,躬著腰人樣蝦蛆。
幾時到帝都?
刮天刮地狂風鼓,誰曾受這番苦?
見三疋金鞍拴在老桑樹,多敢是國戚皇族。
(云)來到這酒店,門首有三匹馬,想有人在里面,我也進去權時避避風雪者。
(做入酒店科)(駕云)你二人再飲一杯。
(楚云)俺二人再飲一杯。
(正末云)我且近火爐邊向火者。
我聞的好酒香。
賣酒的!
(酒保云)客官要酒?
(正末云)打二百錢酒來。
(酒保云)官人,兀的二百錢的酒。
(正末云)酒也,連日不見你,誰想今日在這里又相會,好美哉也!
(唱)【牧羊關】見酒后忙參拜,飲酒后再取覆,共這酒故人今日完聚。
酒呵,則到永不相逢,不想今番重聚。
為酒上遭風雪,為酒上踐程途。
這酒浸頭和你重相遇,酒爹爹安樂否?
(斟酒科,云)我先澆奠者:
一愿皇上萬歲!
二愿臣宰安康!
三愿風調雨順,天下黎民樂業(yè)!
(駕云)民間有此賢哉之人?
雖是容貌鄙陋,心意寬豁,此人有圣賢之道。
(正末做見三人科)祗揖哩,秀才。
我且與三位秀才敬奉一杯。
(正末遞酒科)(駕云)不敢,不敢,那壁哥哥先請。
(正末云)秀才滿飲一杯。
(駕飲科)(正末云)二位秀才也飲一杯。
(楚云)那壁哥哥請。
(正末云)二位秀才滿飲此杯。
(二人飲科)(駕云)那壁哥哥滿飲一杯。
小生三人有何德能,動勞那壁哥哥?
請飲過此杯酒者。
(正末唱)【隔尾】小人則是個隨驢把馬喬男女,你須是說古論文士大夫。
這六點兒運人不曾把人做。
我雖是愚濁的匹夫,不會講先王禮數,(駕云)君子飲過這一杯酒者。
(正末唱)我這里氵虢氵虢的咽喉中咽下去。
(駕云)那壁哥哥,你慢慢的飲幾杯,俺三人酒夠了,俺先回去來。
(做起身科)(酒保云)這三個秀才好無禮也,你吃了我酒,錢也不還,你往那里去?
(駕云)俺身邊無錢,改日還你。
(酒保云)你吃了酒不還錢,我不放你去。
打這三個無知的人!
(做廝打科)(正末聽科)是好奇怪也!
(唱)【感皇恩】我恰待自飲芳醑,是誰人喝叫喧呼?
(酒保云)你這三個窮酸,怎生吃了酒不還錢?
(正末唱)則聽的絮叨叨不住的罵寒儒。
(楚云)俺三人不曾帶錢來,改日還你。
(酒保扯住駕云)快還錢來,你若不還,不道肯輕饒了你哩?
(正末唱)不住的推來搶去,則管扯拽揪捽。
可知道李太白,留劍飲,典琴沽。
(酒保又扯住,云)你三人好模好樣的,不還我酒錢?
(正末唱)【采茶歌】一個扯著衣服,一個更醉模糊,早難道滿身花影倩人扶?
三位儒人休恐懼,我替還酒債出青蚨。
(云)酒保,為何扯他三位?
(酒保云)他三個吃了二百文錢的酒,不肯還錢。
(正末云)你放了他三個,他乃是國家白衣卿相。
這酒錢我替他還你,可是如何?
(酒保云)你既然替他還錢,也罷,我放了他。
(正末取錢還科,云)兀的二百文錢。
(酒保接科)(正末云)三位秀才,咱一處再飲一杯酒者。
(駕云)敢問那壁君子姓甚名誰?
何處人氏?
有何貴干到于此處?
(正末悲科,云)小人姓趙,是趙元。
(哭科)(駕云)你為何這等發(fā)悲?
其中必有暗昧,你慢慢的說一遍,我試聽者。
(正末云)三位秀才不知,聽我慢慢的說一遍。
小人東京人氏,姓趙是趙元,在本處劉二公家為女婿。
有妻是劉月仙,生的有些顏色,十分的不賢惠,將小人千般毀罵,萬般憎嫌。
更有丈人文母十分狠毒,將小人時常打罵。
小人當朝一日,文人、丈母并妻月仙,拖到本處司公臧府尹衙門中,強要休書。
不想贓官要娶小人渾家為妻,故意要作弄小人性命,差小人來西京遞送公文書。
誤了一日,杖四十;
誤了兩日,杖八十;
誤了三日,處斬,不覺早誤半月日期也!
小人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因此上啼哭。
不想酒店得遇三位秀才。
(駕云)晦!
不想此人有此暗昧之事。
趙元,我也姓趙,你也姓趙,我有心待認義作做個兄弟,你意下如何?
(正末云)小人是個驢前馬后之人,怎敢認義那壁秀才也?
(駕云)你那大人、丈母怎生般利害?
東京府尹怎生要娶你渾家為妻?
你慢慢說一遍。
(正末唱)【紅芍藥】丈人丈母狠心毒,更那堪司公府尹糊涂。
(駕云)你渾家怎不賢惠?
(正末唱)果然這美女累其夫,他可待似水如魚,好模樣,歹做出,不睹事,要休書。
(駕云)你那東京府尹,怎敢強娶你渾家?
(正末唱)他倚官強拆散俺妻夫,真乃是牛馬襟裾。
(駕云)你不好去大衙門里告他?
卻在背后啼天哭地,成何用也?
(正末唱)【菩薩梁州】我須是鰥寡孤獨,對誰人分訴,銜冤負屈?
(駕云)你這等啼哭也無用也。
(正末唱)因此上氣填胸雨淚如珠。
(駕云)趙元,我救你這一命,你意下如何?
(正末云)哥哥,你怎生救我?
(駕云)你放心,我與上京丞相趙光普一面之交。
我欲待寫書去,途中無紙。
楚昭輔,你袖中將的霜毫筆來,你扳著趙元臂膊,石守信扶著兄弟,我在你臂膊上寫兩行字,畫一個押字。
若趙丞相見了時,你必然不死也。
(楚、石二人扶正末科)(正末唱)一個舉霜毫,一個扳臂膊,一個把咱扶著,道兩行字便是我生天疏。
(楚云)這兩行字書、若到上京見了趙丞相,你必不死也。
(正末唱)卻教我無事還鄉(xiāng)故,這好事要人做。
不想二百長錢買了命處,勝似紙?zhí)鞎?br>(云)小人既得了哥書信,若到上京見了趙光普丞相,見了這花押,必然饒了這性命也。
小人便索長行。
(駕云)你慢慢的去者。
他看了你臂膊上花押,你必不死也。
(正末云)罷,罷,罷!
(唱)【尾聲】誰想今番橫死身軀得恩顧,遙指云中雁寄書,兩只腳不停住。
這憂愁,這凄楚,這煩惱,這思慮,怎聲揚,忒負屈。
趙光普你執(zhí)掌權樞,怎知俺冒風雪射糧軍于受苦?
(下)(駕云)趙元去了也。
誰想民間有這等賢哉之人!
若到上京見了趙光普,見了寡人花押信字,必然饒了此人,就除為東京府尹,走馬赴任。
寡人若到西京,必拿趙元仇人報冤,有何不可?
你二人跟著我慢慢私行去來。
酒店之中問事情,偶然相會話平生。
趙元此去尋光普,升為府尹坐東京。
(同下)(酒保云)吃酒的客官去了也。
天已晚了,收拾門戶,回我家中去來。
(下)第三折(趙光普引祗從上,云)兩朵肩花擎日月,一雙袍袖理乾坤。
休言天下王都管,半由天子半由臣。
某姓趙,名光普,字則平。
輔佐主公,官拜丞相,到太師韓國公之職,乃開國功臣也。
圣主常夜半幸某第,立風雪中。
小官惶恐出迎,設重裀席地,熾炭燒肉。
小官夫人行酒,上以嫂呼之,遂定下江南之計。
每決大事,啟文觀書,乃《論語》也,此時稱小官以半部《論語》治一天下。
雷德驤嘗詆毀某,上日:
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一社稷臣乎?
今主公同楚昭輔、石守信隨處私行,以小官為留守。
一今東京官吏,申將文書到此上京,誤了一日杖四十,誤了兩日杖八十,誤了三日處斬。
不知何人失誤半月假限,罪當處斬。
祗侯人門首看者.若有人來時,報復我知道。
(祗候云)理會的。
(正末上.云)趙元也,誤了假限,疾快行動些。
一天好大雪也呵。
(唱)【中呂】【粉蝶兒】六出花飛,碧大也樂云不退,抱雙肩緊把頭低。
醉魂消,灑才醒.四肢無力。
眼見得命掩泉泥,這場災怎生沖避?
【醉春風】送了我也竹葉甕頭春,花枝心愛妻。
則為戀香醪尋著永別離,到今日悔,悔,悔!
也是我前世前緣,自作自受,怨天怨地。
(云)可早來到丞相府門首也。
我來到這儀門首。
我試看者。
(做見祗候人擺著科)(正末云)兀的不唬殺我也!
(唱)【迎仙客】狼虎股排著從人,雁翅般列著公吏。
這無常略來人不知,我又不會脫身術,又不會插翅飛。
止不過淚若扒推,這的是自尋的無頭罪。
(云)祗候哥哥,報復一聲,有東京申送文書來到。
(祗候云)你這廝尋死也,這早晚才來!
你則在門首,我報復去。
(做報科,云)告的大人得知。
有東京申解文書開到。
(光普云)這廝好膽也,教他過來!
(祗候云)理會的。
教你過去哩。
(正末做見科)(光普云)兀那廝,你是那里解送文書的人?
(正末云)大人!
小的是東京差來的。
(光普云)兀那該房吏典,這廝誤了多少時假限?
該甚罪?
(吏典云)誤了一日杖四十,誤了兩日杖八十,誤了三日處斬。
這廝誤了半月假期也。
(光普云)既然如此,收了所送文書。
左右人推轉這廝斬了者!
(祗候云)理會的。
(做拿正末科)(正本云)大人爺爺,有你哥哥的信,我?guī)еā?br>(光普云)帶著甚么?
左右拿回來。
(正禾云)們。
人說一遍者。
(唱)【上小樓】有你哥哥信息,小人階前分細。
怏怏疾疾,端端的的,訴說真實。
(光普云)你說我聽,若說的是呵,萬事罷論;
說的不是呵,必不輕??!
(正末唱)若趙元,說的來,差之毫厘,情愿便命歸泉世。
(光普云)你在那里見俺哥哥來?
有幾個人跟隨?
你說一遍,我試聽者。
(正末云)小人在于酒店中相遇著來。
(唱)【幺篇】一行三個人,殷勤勸一杯。
不承望少下酒錢,店主人家唱叫揚疾。
(光普云)你可怎么勸來?
(正末唱)我替還了二百錢,別無思議,出此上認為兄弟。
(光普云)你從頭至尾,你慢慢的說一遍。
(正末云)小人申解文書,來到草橋店酒肆中,見三個秀才吃酒.無錢還他,被店主人吵鬧要錢,小人替還了。
那三個秀才,問我姓氏名誰。
小人道姓趙,他道我也姓趙,他認義我做兄弟,我拜他做哥哥,因此上修了一封書。
他道是大人的哥哥哩,若見了我的書信,我必然不死也。
(光普云)書信在那里?
將來我看。
(正末舒臂膊科,云)兀的不是?
因途中無紙,就寫在臂膊上了。
(光普云)左右與我扶起來者。
(祗候云)扶起來了。
(光普看科,云)左右人一壁廂將朝衣來。
(抵候云)理會的。
兀的不是朝衣?
(光普云)扶起來,著穿朝滅,交椅上坐著。
早知御弟前來,只合遠接;
接待不著,勿令見罪。
(正末驚科,云)兀的不唬殺我也!
(唱)【十二月】納我在交椅上坐地,拿著我手腳身軀。
地鋪著繡褥,香噴著金猊。
喚大夫是甚脈息?
則我這病眼難醫(yī)。
(光普云)小官不是也。
(正末唱)【堯民歌】幾曾見悲田院土地拜鐘馗,判官當廳問牙椎。
神針法灸那般疾,恰便似藍采和舞不迭看花回。
冷笑微微,吾皇敕賜的,判斷開封位。
(光普云)御弟你聽者:
圣人命加你為東京府尹,即今走馬到任,一壁廂便造文書。
(正末云)教我做東京府尹?
那衙門里有酒么?
(光普云)作則要吃酒,則今日便索長行也。
(正末唱)【耍孩兒】不會做官看取傍州例,五刑文書整理。
便蕭曹律令不曾習,有檔案分令交支持。
沒酒的休入衙門里,除睡人間總不知。
無縈系,問甚從人司吏,吃了后回席。
(光普云)你今日將著文書,到于東京衙門里開罷,那其間自有意思也。
(正未唱)【二煞】飲酒如李太白,糊突似包待制。
喚我做沒底瓶,普天下人皆識。
青云有路終須到,好酒無名誓不歸。
每日價醺醺醉,管甚么三推六問,不如那百盞充席。
(光普云)你則今日便索長行,東京赴任去。
(正末唱)【尾聲】問甚么秋泉竹葉青,九醞荷葉杯。
不揀你與我滄浪水,也強似忍風雪饑寒半路里。
(下)(光普云)此人去了也。
誰想此人酒務中,遇見上皇,就臂膊上寫了花押,認為兄弟,加為東京府尹,走馬到任。
圣人若回家,別有加官。
今日無甚事,左右將馬來,且回私宅中去來。
圣人酒店逢知己,加做東京府尹官。
(下)第四折(外扮孛老、凈扮府尹、搽旦同上)(孛老云)月過十五光明少,人過中年萬事休。
老漢乃劉二公是也。
自從我這女孩兒,問趙元討了休書,招下本處臧府尹。
將趙元著他解送文書于上京,誤了一日杖四十,誤了兩日杖八十,誤了三日處斬。
不期此人到京,見了大人,將他違限之罪,盡行饒了。
不知他有甚么才能,奉大人命,就除為東京府尹,走馬到任。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你兩個孩兒,怎生便做個計較?
(搽旦云)他做了官,送人事來與我。
(孛老云)臧府尹,你可怎么說?
(凈云)父親,有甚么話說?
當初我強要他媳婦,指望要害了他。
今日做了府尹,我便綠豆皮兒請退。
媳婦也還他,我受死去罷。
(搽旦云)他做了官,我便是夫人了。
想我這等貞烈,天下少有。
(凈云)正是那家有賢妻。
(孛老云)孩兒,等他來時,咱三口兒牽羊擔酒慶賀他,就陪話。
咱且回房中去來。
(同下)(駕同趙光普、石守信上)(駕云)寡人乃趙官家是也。
自從寡人同楚昭輔、石守信三人,扮為白衣秀士,隨處私行。
到草橋店,紛紛揚揚下著大雪,到于店中飲酒。
不期東京有一人,姓趙是趙元,也到店中飲酒。
寡人帶酒,與同二人欲要起身,被店主人家扯住,問寡人索要酒錢,無的還他。
趙元替寡人還了二百文長錢。
問其故,此人言說,有丈人丈母狠毒,妻兒乖劣,私通本處府尹,強要了休書,著他申送文書于上京。
寡人得知其情由,就袖中取出斑管霜毫筆,就在趙元臂膊上,寫了兩行字,畫了花押。
趙普見了,燒了他一命,就加此人為東京府尹,走馬赴任。
寡人還京,再宣此人見一面。
已差楚昭輔宣他去了,又差人去東京拿他丈人丈母并妻和本處府尹。
寡人決斷明白,這早晚敢待來也。
(正末隨楚昭輔上)(楚云)趙大人,今日主公宣喚,須穿行動些。
左右人擺開頭搭,擺列齊整者。
便見圣人,走一遭去。
(正末云)大人煞是勞動也。
(唱)【雙調】【新水令】要甚么兩行祗從鬧交參,怎如馬頭前酒瓶十擔。
這紗幞頭直紫襕,怎如白纏帶舊綢衫。
又不會闊論高談,休想我做官濫。
(楚云)趙大人,今日見了主公,自有重賞加官,還入東京為府尹,相公意下如何?
(正末云)大人,我去不的也。
(楚云)如何去不的?
(正末唱)【喬牌兒】這言語沒掂三,可知水深把杖兒探。
對君王休把平人陷,趙元酒性腌。
(楚云)相公,可早來到也。
我先見圣人去。
(做見科)(駕云)楚昭輔,趙元來了么?
(楚云)來了也。
(駕云)著他過來。
(楚云)理會的。
相公,主人有宣,把體面者。
(正末云)理會的。
(見科)(正末云)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駕云)趙元,你認的寡人么?
那草橋店多承你美意,寡人今宣你來加官賜賞,你意下如何?
(正末云)陛下,臣做不的官。
(駕云)可是為何?
(正末唱)【甜水令】臣一心不戀高官,不圖富貴,休將人賺,這煩惱怎生擔?
(駕云)寡人與你修蓋宅舍,建立廳堂。
(正末唱)也不索建立廳堂,修蓋宅合,妝鑾堆嵌,不如我住草舍茅庵。
(云)陛下,臣不做官。
(駕云)怎生不做官?
(正末唱)【折桂令】我怕的是鬧垓垓虎窟龍?zhí)叮瓉磉@龍有風云,虎有山巖。
玉殿金階,龍爭虎斗,惹起奸讒。
朝野里誰人似俺,衡懵懂愚濁癡憨。
語語喃喃,崢崢巉巉,早難道宰相王侯,倒不如李四張三。
(駕云)寡人加你為大官,受用到老,有何不可?
(正末唱)【七弟兄】微臣怎敢把大官參,我則知苦澀酸渾淡。
清光滑辣任迷貪,下民易虐何曾濫?
(駕云)寡人欲要封你為官,為何推托?
公有主意也。
(正末唱)【梅花酒】呀!
微臣最小膽,則待逐日醺酣,圣主臺鑒,你兩兩三三。
也不做明廉共按察,伯子共公男。
自羞慚,官高后不心甘,祿重也自貪婪。
(駕云)明廉按察,你又不做。
似這等,你待做甚么官好?
(正末唱)【收江南】我汴梁城則做酒都監(jiān),自斟自舞自清談,無煩無惱口勞藍。
是非處沒俺,這玉堂食怎如我甕頭甘?
(駕云)趙元,你要見你那仇人么?
(正末云)陛下,臣可知要見他。
(駕云)近御人,與我拿將東京府尹和趙元丈人丈母并妻劉月仙來者。
(楚云)理會的。
一行過去當面。
(做拿孛老、卜兒、搽旦、凈跪科)(駕云)兀那廝,你知罪么?
(凈云)陛下,小臣不知罪。
(駕云)你為何強娶平人妻女?
(凈云)小臣并然不敢.他強招臣為婿來。
(駕云)這廝好無禮也!
(正末唱)【雁兒落】姜太公顛倒敢,魯義姑心中鑒。
倚官府要了手模,你今日遭坑陷。
【得勝令】卻不道風用擔兒擔,早難道蜻蜒把太山撼?
你往日忒余濫,今番刀下斬。
忍不住揪撏,風雪里將人賺。
唬得臉如藍,索休書卻大膽。
(駕云)住、住、住,你一行人聽寡人下斷:
則為這劉二公不識親疏,將女婿趕的別居。
你妻更心生乖劣,狠毒心不辨賢愚。
月仙女心懷歹意,夸伶俐索討休書。
誤限次苦遭責斷,實指望一命身卒。
趙元苦懨懨不辭風雨,路迢迢不避崎嶇。
草橋店忽逢圣主,赦罪犯半點全無。
趙元加你為府尹,賜彩緞羅績真珠。
劉二公兩口兒罰同免罪,與趙元不可同居。
月仙女杖斷一百,因變亂敗壞風俗。
臧府尹貪淫壞法,依律令迭配流徒。
今日個恩仇分別,一齊的萬歲山呼。
題目丈人丈母狠心腸司公倚勢要紅妝正名雪里公人大報冤好酒趙元遇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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