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jiǎn)介
楊維楨(1296—1370)元末明初著名詩(shī)人、文學(xué)家、書畫家和戲曲家。字廉夫,號(hào)鐵崖、鐵笛道人,又號(hào)鐵心道人、鐵冠道人、鐵龍道人、梅花道人等,晚年自號(hào)老鐵、抱遺老人、東維子,會(huì)稽(浙江諸暨)楓橋全堂人。與陸居仁、錢惟善合稱為“元末三高士”。楊維禎的詩(shī),最富特色的是他的古樂府詩(shī),既婉麗動(dòng)人,又雄邁自然,史稱“鐵崖體”,極為歷代文人所推崇。有稱其為“一代詩(shī)宗”、“標(biāo)新領(lǐng)異”的,也有譽(yù)其“以橫絕一世之才,乘其弊而力矯之”的,當(dāng)代學(xué)者楊鐮更稱其為“元末江南詩(shī)壇泰斗”。有《東維子文集》、《鐵崖先生古樂府》行世。 更多
第一折(沖末扮王員外同嬤嬤上)(王員外云)耕牛無宿料,倉(cāng)鼠有余糧。
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老夫姓王,雙名得富,是這汴京人氏。
家中頗有萬貫家財(cái),人順口都喚我做王半州。
在城有一人,也是個(gè)財(cái)主,姓李,喚做李十萬。
俺兩個(gè)當(dāng)初指腹成親,我根前得了個(gè)女孩兒,喚做王閏香,年一十六歲也;
他根前得了個(gè)兒孩兒,喚做李慶安。
他當(dāng)初有錢時(shí),我便和他做親家;
他如今消乏了也,都喚他做叫化李家,我怎生與他做親家?
老夫想來:
怎生與他成親?
我心中欲要悔了這門親事,嬤嬤,你意下如何?
(嬤嬤云)老員外,咱如今有萬貫家財(cái),小姐又生的如花似玉,年方二八,怎生與這等人家做親?
不教旁人笑話也!
(王員外云)嬤嬤,你也說的是。
我如今與你十兩銀子,有閏香孩兒親手與李慶安做了一雙鞋兒,你將的去與李員外,悔了這門親事。
等他不肯悔親時(shí),你便說:
既你不肯,俺員外說,著你選吉日良辰,下財(cái)置禮,娶的小姐去。
他那里得那錢鈔來?
必然悔了這門親事。
停當(dāng)了呵,可來回我的話。
老夫無甚事,且回后堂中去也。
(下)(嬤嬤云)老身將著銀子、鞋兒去李員外悔親走一遭去。
堪笑喬才家道貧,凄涼終日受辛勤。
難成鸞鳳雙飛友,卻向他家去悔親。
(下)(外扮孛老兒薄籃上)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
老漢汴梁人氏,姓李,雙名榮祖,嫡親的三口兒家屬,婆婆早年下世,有個(gè)孩兒是李慶安,孩兒每日上學(xué)攻書。
我當(dāng)初也是巨富的財(cái)主來,喚我做李十萬。
我如今窮薄了也,我一貧如洗,人都喚我做叫化李家。
慶安孩兒當(dāng)初我曾與王員外家指腹成親。
他根前得了個(gè)女孩兒,我根前得了個(gè)兒孩兒。
他見俺家窮薄了也,他數(shù)次家要悔了這門親事。
孩兒上學(xué)去了也。
老漢在家閑坐,看有甚么人來。
(嬤嬤上,云)老身是王員外家嬤嬤的便是。
俺員外著我將著這十兩銀子、這雙鞋兒,直至李慶安家悔親走一遭去。
來到門首也。
無人報(bào)復(fù),我自過去。
(做見孛老兒拜科,云)老的,你爺兒每好么?
(孛老兒云)嬤嬤,俺窮安樂。
你今日來做甚么?
(嬤嬤云)無事可也不來,俺員外的言語(yǔ),要和你悔了這門親事。
與你這十兩銀子;
這雙鞋兒是罷親的鞋兒,著慶安蹅斷線腳兒,便罷了這門親事也。
(孛老兒云)嬤嬤,那里有這等道理來!
等我孩兒來家與他商量。
(嬤嬤云)我不管你,鞋兒、銀子交付與你,我回員外話去也。
(下)(孛老兒云)嗨!
似此怎了也?
天那!
欺侮俺這窮漢。
孩兒敢待來家也。
(李慶安上,云)自家李慶安的便是。
俺當(dāng)初有錢時(shí),喚俺做李十萬家;
今日窮薄了,都喚做叫化李家。
在城有王半州和俺父親指腹成親來,他見俺窮薄了,他要悔了這門親事。
我是個(gè)讀書人,量一個(gè)媳婦打甚么不緊!
我上學(xué)去來,一般的學(xué)生每笑話我無個(gè)風(fēng)箏兒放,我見父親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也,我自過去。
父親,您孩兒來家了也。
你這哭怎的?
(孛老兒云)孩兒,我啼哭哩、(李慶安云)父親為甚么煩惱?
(孛老兒云)孩兒也,王員外差嬤嬤來,拿著十兩銀子,一雙鞋兒與你穿蹅斷線腳,也就罷了這門親事,因此上我煩惱也。
(李慶安云)父親,你休煩惱,量這媳婦打甚么不緊!
將這鞋兒我穿的上學(xué)去。
一般的學(xué)生每笑話我,道我無個(gè)風(fēng)箏兒放。
父親有銀子與我買一個(gè)風(fēng)箏兒放著耍子。
(孛老兒云)孩兒也,我與你二百錢,你買個(gè)風(fēng)箏兒放耍子去。
休要惹事,疾去早來,休著我憂心也!
(李慶安云)有了錢也,我買風(fēng)箏兒去也。
(下)(孛老兒云)孩兒買風(fēng)箏兒去了,老漢無甚事,隔壁人家吃疙瘩茶兒去也。
(下)(李慶安拿風(fēng)箏兒上,云)自家李慶安的便是。
買了個(gè)風(fēng)箏兒放將起去,不想一陣大風(fēng)刮在這家花園內(nèi)梧桐樹上抓住了。
這花園墻較低,我跳過墻,取我那風(fēng)箏兒去。
(做跳墻科,云)我跳過這墻來,一所好花園也!
我來到這梧桐樹下,脫了我這鞋兒,我上樹取這風(fēng)箏兒咱。
看有甚么人來。
(正旦領(lǐng)梅香上,云)妾身是王半州的女孩兒,小字閏香。
時(shí)遇秋間天道,梅香,咱后花園中閑散心走一道去來。
(梅香云)姐姐,時(shí)遇秋間天氣,萬花綻拆,柳綠如煙;
咱去后花園中閑散心去來。
(正旦云)來到這后花園中,是好景致也呵!
(唱)【仙呂】【點(diǎn)絳唇】試看這天淡云閑,幾行征雁,秋將晚。
衰柳凋殘,我則見飛綿后開青眼。
【混江龍】更和這玉芙蓉相間,你看那戰(zhàn)西風(fēng)疏竹兩三竿。
則他這一年四季,更和這每歲循環(huán)。
則他這守紫塞的征夫愁夜永,和俺這倚庭軒家婦怯衣單。
消寶篆、冷沉檀,珠簾卷、主鉤彎,紗窗靜、繡閨閑。
則我這倦身軀暫把繡針停,繞著這后花園獨(dú)步雕欄看。
則他那池塘中枯荷減翠,樹梢頭梨葉添顏。
(梅香云)姐姐,你每日家不曾穿這等衣服,今日姐姐這般打扮著,可是為何?
(正旦唱)【油葫蘆】疑怪這老嬤嬤今朝將箱柜來翻,把衣服全套兒揀;
換上這大紅羅裙子繡鞋兒彎,揀的那大黃菊簪戴將時(shí)來按,揀的他這玉簪花直插學(xué)宮扮。
則今番臨繡床有些兒不耐煩,則我這睡起來云髻兒微軃,插不定秋色玉釵環(huán)。
(梅香云)姐姐,你天生的花容月貌,這幾日可怎生清減了,可端的為何也?
(正旦唱)【天下樂】想起俺那指腹的這成親李慶安。
(梅香云)姐姐,您想那窮弟子孩兒怎的?
(正旦云)這妮子,你也嫌他窮!
(唱)咱人這家也波寒,休將人小覷看,今日個(gè)窮薄了也是他無奈間。
俺父親是王半州,他父親是李十萬,(帶云)人有七貧七富,人有且貧且富。
(唱)天那,偏怎生他一家兒窮薄難!
(梅香云)姐姐,比及你這般想他,你可不好瞞著父親、母親送與他些金銀錢鈔,倒換過來做他的財(cái)禮錢,教他來娶你可不好?
(正旦云)梅香,多承你顧愛,我怕不也有此心;
爭(zhēng)奈我是女孩兒家,一時(shí)間耽不下也!
(梅香云)姐姐,放著梅香哩,不妨事。
(正旦云)梅香,俺繞著這花園試看咱。
梅香,那樹下不是一雙鞋兒?
你取將來看咱。
(梅香云)理會(huì)的。
姐姐,委的是雙鞋兒。
姐姐看!
(正旦看科,云)這鞋不是我做與李慶安的,可怎生放在這里?
梅香,樹上不是個(gè)人影兒?
(梅香云)姐姐,樹上可知是個(gè)人哩。
(正旦云)梅香,你喚他下樹來,我問他咱。
(梅香喚科,云)那小哥哥,你下來!
俺姐姐喚你哩。
(李慶安云)理會(huì)的。
我下這樹來。
小娘子將我的鞋兒來,我見小姐去。
(梅香云)我與你鞋,穿上見俺姐姐去。
(李慶安做見正旦,云)小娘子支揖!
小生不合擅入花園,望小娘子寬恕咱。
(正旦云)萬福。
你那里人氏,姓甚名誰(shuí)?
(李慶安云)小生是李員外的孩兒,喚做李慶安。
因放風(fēng)箏兒耍子,不想落在你家梧桐樹上抓住了,我來取風(fēng)箏兒來,小娘子恕小人之罪。
(正旦云)誰(shuí)是李慶安?
(李慶安云)則我便是李慶安。
(正旦云)你認(rèn)的那指腹成親的王閏香么?
(李慶安云)小生不認(rèn)的。
(正旦云)則我便是王閏香。
(李慶安云)原來是王閏香小姐!
天使其然在此相會(huì)。
恕小生之罪也!
(正旦云)你因何不來娶我?
(李慶安云)小姐不知:
俺家當(dāng)初有錢時(shí),喚俺做李十萬;
如今窮薄了,喚俺做叫化李家。
我無錢,將甚么來娶你?
如今人有錢的相看好,無錢的人小看。
(正旦云)慶安,你休這般道。
(唱)【后庭花】你道是無錢的人小看,則俺這富豪家人見罕。
則他這富貴天之?dāng)?shù),端的是興衰有往還。
您窮漢每得身安,則俺這前程休怠慢!
誰(shuí)將你來小覷看?
天著咱相會(huì)間,好將你來廝顧盼。
我覷了你面顏,休憂愁,染病患。
(李慶安云)既然你家悔了親,我又無錢,將甚么來娶你?
(正旦唱)【青哥兒】慶安也,我和你難憑、難憑魚雁,我每日家枕冷、枕冷衾寒,則俺這夙世姻緣休等閑!
(李慶安云)則是萬望小姐憐憫小生也。
(正旦云)慶安,我今夜晚間收拾一包袱金珠財(cái)寶,著梅香送與你,倒換過來做你的財(cái)禮錢,你可來娶我,你意下如何?
(李慶安云)恁的呵,多謝姐姐!
我到多早晚來?
(正旦唱)你等到的夜靜更闌,柳影花間。
(李慶安云)我知道了也。
姐姐,我回去也。
(正旦云)你且回來。
(唱)我則怕別時(shí)容易見時(shí)難,慶安,你則將這佳期盼。
(李慶安云)小姐之恩,小生不敢有忘。
今夜晚間在那些兒相等?
(正旦云)你則在太湖石邊相等,是必早些兒來!
(唱)【賺煞】你可也莫因循,休遲慢,天色兒直然向晚。
倚著那梧桐樹睜睜凝望眼,你可便休迷了曲檻雕欄。
那其間墻里無人看,墻外行人則要你廝顧盼。
(李慶安云)小姐有顧盼之意,小生怎肯失了信也!
(正旦唱)赴期的早些動(dòng)憚,則我這呆心兒不慣。
休著我倚著他這太湖石,(正旦云)慶安也,你是必早些兒來!
(李慶安云)理會(huì)的。
(正旦唱)身化做望夫山。
(同梅香下)(李慶安云)姐姐回去了也。
天色可也早哩,回我家中去也。
(下)第二折(王員外上,云)老夫王員外的便是。
自從悔了這門親事,老夫心中十分歡喜。
今日開開這解典庫(kù),看有甚么人來。
(裴炎上,云)兩只腳穿房入戶,一雙手偷東摸西。
自家姓裴,名個(gè)炎字。
一生殺人放火,打家劫道,偷東摸西。
但是別人的錢鈔,我劈手的奪將來我就要;
我則做這等本分的營(yíng)生買賣,似別的那等歹勾當(dāng)我也不做他。
這兩日無買賣,拿著這件衣服去王員外解典庫(kù)里當(dāng)些錢鈔使用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也。
(做見王員外科,云)員外,我這件綿團(tuán)襖值當(dāng)些錢鈔使用。
(王員外云)這廝好無禮也,甚么好衣服拿來當(dāng)錢!
值的多少?
我不當(dāng)!
(裴炎云)我好也要當(dāng),歹也要當(dāng)!
(做摔在王員外懷里科)(王員外云)這廝好大膽也!
我根前你來我去的,你不知道我的行止?
我大衙門中告下你來,拷下你那下半截來!
你原是個(gè)舊境撒潑的賊,還歇著案哩,你快去!
(裴炎云)員外息怒息怒,不當(dāng)則便了也。
我出的這門來。
便好道: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一領(lǐng)綿團(tuán)襖子你當(dāng)不當(dāng)便罷,他罵我是歇案的賊!
便好道:
你妒我為冤,我妒你為仇。
今夜晚間,提短刀在手,越墻而過,將他一家兒都?xì)⒘耍椒Q我平生愿足。
員外沒來由,罵我是賊頭。
磨的鋼刀快,今宵必報(bào)仇。
(下)(王員外云)裴炎去了也。
著這廝惱了我這一場(chǎng)。
無甚事,閉了解典庫(kù),后堂中飲酒去來。
(下)(裴炎上,云)短刀拿在手,臺(tái)等夜闌時(shí)。
自家裴炎的便是。
頗奈王員外無禮,一領(lǐng)綿團(tuán)襖當(dāng)便當(dāng),不當(dāng)便罷,罵我做歇案的賊!
我今夜務(wù)要?dú)⒘怂患覂骸?br>天色晚也,來到這后花園中,我跳過這墻去。
(做跳墻科,云)阿,可綽,我跳過這墻來,一所好花園也。
我在這太湖石邊等候,看有甚么人來。
(梅香上,云)自家梅香的便是。
俺家閏香姐姐著我將這一包袱金珠財(cái)寶送與李慶安去。
來到這后花園中,等慶安來赴期時(shí)先與他,可怎生不見慶安來?
慶安,赤、赤、赤。
(裴炎云)一個(gè)婦人來也,我先殺了他。
(做拿住梅香殺科,云)黃泉做鬼休怨我。
(梅香死科)(裴炎云)我殺便殺了,我試看咱:
一包袱金珠財(cái)寶!
罷、罷、罷,也夠了我的也。
不殺王員外了,背著這包袱,跳過這墻去,還家中去也。
(下)(李慶安上,云)自家李慶安的便是。
天色晚了也,瞞著我父親,來到這后花園中。
有這苫墻的柳枝,我跳過這墻去。
(做跳墻科,云)這的不是太湖石?
梅香,赤、赤、赤。
(絆倒科,云)是甚么東西絆我一交?
我試看咱:
原來是梅香。
他等不得我來,睡著了。
我喚他咱:
梅香姐姐,我來了。
這個(gè)梅香原來貪酒,吐了一身。
(喚搖科。
云)可怎生粘撾撾的?
有些朦朧的月兒,我試看咱:
可怎么兩手血?
不知甚么人殺了他梅香!
這事不中,我跳過這墻,望家中走、走、走。
(下)(正旦上,云)妾身王閏香。
約下與李慶安赴期。
先著梅香送一包金銀去了。
這梅香好不會(huì)干事也,這早晚可怎生不見來?
著我憂心也呵!
(唱)【南呂】【一枝花】去時(shí)節(jié)恰黃昏燈影中,看看的定夜鐘聲后。
我可便本欲圖兩處喜,倒翻做滿懷愁。
心緒澆油,腳趔趄家前后,身倒在門左右。
覺一陣地慘天愁,遍體上寒毛抖擻。
【梁州】戰(zhàn)速速肉如鉤搭,森森的發(fā)似人揪。
本待要鋪謀定計(jì)風(fēng)也不教透,送的我有家難奔,有事難收。
腳下的鵝楣?jié)?,身倚定亮隔虬樓,我一片心搜尋遍四大神州?br>不中用野走嬌羞!
俺、俺、俺,本是那一對(duì)兒未成就交頸的鴛鴦,是、是、是,則為那軟兀刺誤事的那禽獸,天那!
天那!
閃的我嘴碌都恰便似跌了彈的斑鳩。
我欲待問一個(gè)事頭,昏天黑地,誰(shuí)敢向花園里走?
我從來又怯后。
則為那無用的梅香無去就,送的我潑水難收。
(正旦云)我來到這后花園中也。
兀的不是風(fēng)箏兒!
(唱)【四塊玉】那風(fēng)箏兒為記號(hào),他可便依然有,咱兩個(gè)相約在梧桐樹邊頭。
(帶云)險(xiǎn)不絆倒了我那!
(唱)則我這繡鞋兒莫不跚著那青苔溜?
這泥污了我這鞋底尖,紅染了我這羅褲口,可怎生血浸濕我這白那個(gè)襪頭?
(正旦云)我道是誰(shuí)?
原來是梅香倒在這花園中。
我試叫他咱:
梅香!
梅香!
(做手摸科,云)這妮子兀的不吃酒來?
更吐了那,摸了我兩手。
有些朦朧的月兒,我試看咱。
(正旦做慌科,云)可怎生兩手血?
兀的不唬殺我也!
不知甚么人殺了梅香,不中,我與你喚出嬤嬤來者。
(叫科,云)嬤嬤!
(嬤嬤上,云)姐姐,你叫我怎么?
(正旦云)您孩兒不瞞嬤嬤說,我在后花園中見李慶安來,我道:
因何不來娶我?
他道,他家無了錢也。
我便道:
今夜晚間收拾一包袱金珠財(cái)寶,我著梅香送與你,倒換過做財(cái)禮,你來娶我。
相約在太湖石邊等候。
不知甚么人殺了梅香,似此怎了也?
(嬤嬤云)不干別人事,這的就是李慶安殺了咱家梅香來。
(正旦云)嬤嬤,敢不是么?
(嬤嬤云)不是他可是誰(shuí)?
(正旦唱)【罵玉郎】這的也難同毆打相爭(zhēng)斗,這的是人命事怎干休?
怎當(dāng)那繃扒吊拷難禁受。
可若是取了招,審了囚,端的著誰(shuí)人救?
(嬤嬤云)姐姐,這件事敢隱藏不住。
(正旦唱)【感皇恩】慶安也,你本是措大儒流,少不的號(hào)令在街頭。
不想望至公樓春榜動(dòng),刬的可便分秋。
你則為鸞交鳳友,更和這燕侶鶯儔;
則為俺爺毒害,分縫綣,折綢繆。
(嬤嬤云)姐姐,這愁煩何時(shí)是了?
必要經(jīng)官動(dòng)府也。
(正旦唱)【采茶歌】往常則為俺不成就,今日也禍臨頭,一重愁番做了兩重愁。
則俺那父母公婆記冤仇,則管里冤家相報(bào)可也幾時(shí)休!
(嬤嬤云)此一樁事不敢隱諱,我叫將老員外來,我與他說。
老員外,你來!
(王員外上,云)嬤嬤,這早晚你叫我有甚么事?
(嬤嬤云)不知甚么人殺了梅香,丟下一把刀子。
(王員外云)嗨,有甚么難見處,則是李慶安這個(gè)小弟子孩兒!
為我悔了親事也,他殺了我家梅香,更待干罷!
嬤嬤,將著刀子,我如今遞著腳蹤兒直到李慶安家,試探他那虛實(shí)走一遭去。
(正旦云)嬤嬤,你看這刀子,則怕不是他么?
(嬤嬤云)可怎生便知不是他?
(正旦唱)【尾聲】這場(chǎng)人命則在這刀一口,量這個(gè)十四五的孩兒,嬤嬤也,他怎做的這一手?
止不過傷了浮財(cái),損了人口;
若打這場(chǎng)官司再窮究,和父親細(xì)謀,休惹那事頭。
(正旦云)常是慶安無話說,久后拿住殺人賊呵,(唱)我則怕屈壞了他平人,嬤嬤也,咱可敢倒罷手。
(下)(王員外云)嬤嬤,將著刀子,跟我直至李慶安家中,問此人這樁事走一遭去來。
(同下)(孛老兒上,云)自家李員外的便是。
俺孩兒李慶安上學(xué)來家吃了飯,不知那里去了。
我關(guān)上這門,這早晚敢待來也。
(李慶安上,做慌科,云)自家李慶安的便是。
小姐約我赴期,不知甚么人將梅香殺了。
我害慌也,家中見父親去。
來到門首也,父親開門來!
(孛老兒云)孩兒來了也。
我開開這門。
(開門科,見云)孩兒也,你慌做甚么?
(李慶安云)不瞞父親說;
我早晨間放風(fēng)箏兒耍子,不想抓在王員外家梧桐樹上。
我跳過花園墻取去,不想正撞著王閏香。
他說道:
你為何不來娶我?
我道:
因?yàn)榘臣腋F薄了,無錢娶你,你父親悔了這門親事。
他便道:
你今夜晚間來我這后花園中太湖石邊等著,我著梅香送一包袱金珠財(cái)寶與你,你倒換過來娶我。
投到您孩兒去,不知甚么人把他梅香殺了,摸了我兩手血。
孩兒不敢隱諱,敬告父親說知。
(孛老兒云)孩兒,你敢做下來了也!
(李慶安云)不干您孩兒事。
(孛老兒云)孩兒,你不要大驚小怪的。
關(guān)上門,俺歇息罷。
(王員外同嬤嬤上)(王員外云)來到也。
嬤嬤,正是他殺了梅香來,門上兩個(gè)血手印。
開門來!
開門來!
(開門科)(孛老兒云)我開開這門。
老員外家里來。
有甚么事,這早晚到俺這里?
(王員外云)老畜生,你還說嘴哩,你家慶安做的好勾當(dāng)!
見俺悔了這門親事,昨夜晚間把我家梅香殺了,你還推不知道哩!
(孛老兒云)俺孩兒是讀書的人,他怎肯做這等的勾當(dāng)?
不干俺孩兒之事。
(王員外云)不是他可是誰(shuí)?
你舒出手來。
(李慶安云)父親,不千您孩兒事。
(王員外云)既然不是,你舒出手來。
(李慶安做舒手科,云)兀的不是手。
(王員外云)好阿,兩手鮮血,還不是你哩!
正是殺人賊!
明有清官,我和你見官去來。
(王員外扯李慶安科)(李慶安云)天那,著誰(shuí)人救我也!
(同下)(凈扮官人賈虛同外郎、張千上)(凈官人云)小官身姓賈,房上去跑馬。
乒乓響一聲,跚破一路瓦。
小官姓賈,名虛,字蓼然。
幼習(xí)儒業(yè),頗看《春秋》、《西廂》之記,念的滑熟。
口應(yīng)的飯飽,扒上城樓。
望下一看,打個(gè)筋斗。
撞破腦袋,鮮血直流。
貼上膏藥,勒上包頭。
疼的我戰(zhàn),冷汗?jié)擦鳌?br>忙叫外郎,與我就揉。
疼了兩日,害了一秋。
不吃米飯,則啃骨頭。
我在這開封府祥符縣做個(gè)理刑之官,但是那驢吃田、馬吃豆,斗打相爭(zhēng),人命等事,都來我根前伸訴。
今日坐起早衙,外郎,喝攛廂放告!
(外郎云)張千,喝攛廂!
(張千云)理會(huì)的。
攛廂放告!
(王員外扯李慶安?
人云)這小的便怎生拿的偌大一把刀子?
這刀子必是個(gè)屠家使的,其中必然暗昧。
(外郎云)大人,前官斷定,請(qǐng)大人判個(gè)斬字,便去典刑。
(官人云)既然前官斷定,將筆來,我判個(gè)斬字(判字科,云)一個(gè)蒼蠅落在筆尖上,令史趕了者!
(外郎云)理會(huì)的。
(做趕科)(官人又判宇科,云)可怎生又一個(gè)蒼蠅抱住筆尖?
令史與我趕了者!
(外郎趕科,云)理會(huì)的。
(官人判字科,云)你看這個(gè)蒼蠅,兩次三番抱住這筆尖,令史與我拿住者!
(外郎拿住科,云)大人,我捉住了也。
(官人云)裝在我這筆管里,將紙來塞住,看他怎生出來?
第三折(凈扮茶博士上,云)吃了茶的過去,吃了茶的過去。
俺這里茶迎三島客,湯送五湖賓。
喝上七八盞,敢情去出恭。
自家茶博士的便是。
在此棋盤街井底卷開著座茶房,但是那經(jīng)商客旅、做買做賣的,都來俺這里吃茶。
今日清早晨起來,燒的湯瓶?jī)簾帷?br>開開這茶鋪兒,看有甚么人來。
(竇鑒、張弘各拿水火棍上,云)自家竇鑒、張弘的便是。
這里前后可也無人,俺二人奉大人的言語(yǔ),著俺緝?cè)L殺人賊。
來到這棋盤街井底巷。
兄弟,咱去那茶房里吃茶去來。
(張弘云)去來,去來。
(二人入茶房科)(竇鑒云)茶博士,茶三婆有么?
(茶博士云)有。
(竇鑒云)你與我喚出茶三婆來。
(茶博士喚科,云)茶三婆,有客官喚你哩!
(正旦扮茶三婆上,云)來也,來也。
好年光也!
俺這里船臨汴水休舉棹,馬到夷門懶贈(zèng)鞭。
看了大海休夸水,除了梁國(guó)總是天、俺這里惟有一搭閑田地,不是栽花蹴氣球。
好京師也呵!
(唱)【越調(diào)】【斗鵪鶉】俺這里錦片也似夷門,蓬萊般帝城。
端的是輳集人煙,駢闐市井;
年稔時(shí)豐,太平光景。
四海寧,樂業(yè)聲。
休夸你四百座軍州,八十里汴京。
【紫花兒序】俺這里千軍聚首,萬國(guó)來朝,五馬攢營(yíng)。
好茶也,湯澆玉蕊,茶點(diǎn)金橙。
茶局子提兩個(gè)茶瓶,一個(gè)要涼蜜水,搭著味轉(zhuǎn)勝,客來要兩般茶名。
南閣子里啜盞會(huì)錢,東閣子里賣煎提瓶。
(茶博士云)三婆,有客官喚你哩。
(正旦云)你看茶湯去。
(茶博士云)理會(huì)的。
(下)(正旦云)客官每敢在這閣子里,我試覷咱。
(做見科,云)我道是誰(shuí)?
原來是司公哥哥、磨眼里鬼哥哥。
你吃個(gè)甚茶?
(竇鑒云)你說那茶名來我聽。
(正旦云)造兩個(gè)建湯來。
(裴炎上,做賣狗肉科。
云)賣狗肉,賣狗肉,好肥狗肉!
自家裴炎的便是。
四腳兒狗肉賣了三腳兒,剩下這一腳兒賣不出去,送與茶三婆去。
可早來到也。
(做見正旦,怒科,云)茶三婆,你今日怎生躲了我?
(正旦云)我迎接哥哥來,怎敢躲了?
這個(gè)是何物?
(裴炎云)是肥狗肉。
(正旦云)三婆吃七齋。
(裴炎云)你吃八齋待怎的?
收了者!
(正旦云)三婆這些時(shí)無買賣。
(裴炎怒云)我回來便要錢,你也知道我的性兒!
我局子里扳了你那窗欞,茶閣子里摔碎你那湯瓶,我白日里就見個(gè)簸箕星!
我吃酒去也。
(下)(正旦云)裴炎去了,被這廝欺負(fù)煞我也!
(竇鑒云)三婆說誰(shuí)哩?
(正旦云)三婆不曾說哥哥。
俺這里有一人是裴炎,他好生的欺負(fù)負(fù)俺百姓每。
(竇鑒云)那廝是裴炎?
你這里是甚么坊巷?
(正旦云)是棋盤街井底巷;
有一人是裴炎,好生的方頭不劣也!
(竇鑒云)您可怎生怕那廝?
(正旦云)哥哥不知,聽三婆說一遍咱。
(竇鑒云)你說,俺試聽咱。
(正旦唱)【金蕉葉】那廝他每日家吃的十分酩酊,(竇鑒云)他怎么方頭不劣?
(唱)他見一日有三十場(chǎng)斗爭(zhēng)。
他吃的來涎涎鄧鄧,(竇鑒云)他這等厲害,好是無禮也!
(唱)他則待殺壞人的性命。
(竇鑒云)那廝這等兇潑,每日家做甚么買賣?
(正旦云)他賣狗肉,他叫一聲呵,(唱)【寨兒令】那廝可便舒著腿脡,他可早叉著門木呈,精唇潑口毀罵人。
那廝他嘴臉天生,鬼惡人憎。
他則要尋吵鬧,要相爭(zhēng)。
(竇鑒云)這等兇惡!
您若惱著他呵,他敢怎的你?
(正旦唱)【幺篇】他去那閣子里扳了窗欞,茶局子里摔碎了湯瓶。
他直挺挺的眉剔豎,骨碌碌的眼圓睜,叫一聲:
白日里要見簸箕星!
(張弘云)竇鑒哥,這廝好生無禮也!
三婆,你看茶湯去。
(正旦云)二位哥哥則在這里,三婆看茶客去也。
(下)(竇鑒云)兄弟,你近前來:
可是這般恁的……(張弘云)理會(huì)的。
(下)(竇鑒云)兄弟這一去必有個(gè)主意。
我且在此茶房里閑坐,看有甚么人來。
(張弘扮貨郎挑擔(dān)子、插刀子上科,云)自家是個(gè)貨郎兒。
來到這街市上,我搖動(dòng)不郎鼓兒,看有甚么人來。
(裴旦上,云)妾身是裴炎的渾家。
我拿著這把刀鞘兒,去街上配一把刀子去。
(做見張弘科)(裴旦云)肯分的遇著個(gè)貨郎兒,我叫他過來試看咱。
(拿刀子入鞘兒科,云)這刀子不是俺家的來!
(張弘背云)誰(shuí)道是俺家的來,這刀子是我賣的!
(裴旦云)物見主,必索取。
是我的刀子!
(張弘云)是我的!
(鬧科)(正旦上,云)街上吵鬧,我試看咱。
(見科,云)原來是裴嫂嫂。
你鬧做甚么?
(裴旦云)這廝偷了我的刀子!
(正旦云)茶房里有司公哥哥,你告去,他與你做個(gè)證見。
(裴旦云)你說的是,我扯著他告去。
(裴旦做見竇鑒科,云)哥哥,這廝偷了我刀子!
(竇鑒云)怎么是你的刀子?
(裴旦云)這刀子鞘兒現(xiàn)在我家里,怎么不是我的?
(竇鑒云)我不信,將來我看!
(裴旦云)哥哥,你看這鞘兒是也不是?
(竇鑒云)真?zhèn)€是這刀子的鞘兒。
兄弟,與我拿住這婦人者!
(張弘云)理會(huì)的。
(做拿住打科,云)招了者!
招了者!
(裴旦云)哎喲!
他偷了我刀子,你著我招甚么?
(正旦唱)【鬼三臺(tái)】則這賊名姓,勸姐姐休爭(zhēng)競(jìng)。
(裴旦云)這刀子委的是我的,你怎生打我?
(正旦唱)走將來便把那頭梢來自領(lǐng),贓仗忒分明,不索你便折證。
小梅香死的來忒沒影,李慶安險(xiǎn)些兒當(dāng)重刑!
第一來惡孽相纏,第二來也是那神天報(bào)應(yīng)。
(竇鑒云)兀那廝,你快招了者!
(張弘脫衣打科,云)我打這廝,招了者!
招了者!
(裴旦云)打殺我也!
本是我的刀子,可怎生屈棒打我?
(張弘又打科,云)不打不招,你快招了者!
(裴旦云)罷、罷、罷,我且屈招了。
(正旦唱)【調(diào)笑令】你可便悄聲,察賊情。
(正旦云)司公哥哥,你來!
(張弘云)怎的?
(正旦唱)比及拿王矮虎,先纏住一丈青。
批頭棍大腿上十分楞,不由他怎不招承!
向云陽(yáng)鬧市必典刑,(裴旦云)三婆,你救我咱!
(正旦唱)殺么娘七代先靈。
(裴炎帶酒上,云)問三婆討我那狗肉錢去。
(見正旦科,云)三婆,還我那狗肉錢來。
(正旦云)哥哥,狗向錢有;
那閣子里有人喚你哩!
(裴炎見裴旦跪著竇鑒科,云)大嫂,你為甚么跪在這里?
(裴旦云)我招了也。
(裴炎云)你既招了,咱死去來。
(竇鑒云)兄弟,有了殺人賊也!
將這廝綁縛定,往開封府見大人去來。
(裴炎云)罷、罷、罷,好漢識(shí)好漢,跟著你去。
(正旦唱)【尾聲】到來日裴炎不死呵教誰(shuí)償命?
殺了這丑生呵天平地平!
我想這人性命怎干休?
我道來,則他這瓦罐兒破終須離不了井。
(下)(竇鑒云)拿著賦人見大人去來。
大尹多才智,公事今完備。
拿住殺人賊,少不的依律定其罪。
(同下) 第四折(官人領(lǐng)張千上,云)老夫錢大尹是也。
因?yàn)槔顟c安這樁事,我著竇鑒、張弘察訪殺人賊去了,這早晚不見來回話。
張千,門首覷者,若來時(shí),報(bào)復(fù)我知道。
(張千云)理會(huì)的。
(竇鑒同張弘拿裴炎上,云)自家竇鑒、張弘的便是。
拿著這廝見大人去。
可早來到也。
張千報(bào)復(fù)去,道竇鑒、張弘拿的殺人賊來了也。
(張千云)報(bào)的大人得知:
有竇鑒、張弘拿的殺人賊來了也。
(官人云)與我拿將過來!
(張千云)理會(huì)的。
拿過去!
(竇鑒拿見科,云)當(dāng)面!
大人,俺二人拿住殺人賊,是裴炎。
(官人云)果然是裴炎!
兀那廝,你是殺了王員外的梅香來么?
(裴炎云)大人,委的不干李慶安事,是我殺了王員外的梅香來;
饒便饒,不饒便殺了罷。
(官人云)張千,將李慶安一行人都與我取上廳來。
(張千云)理會(huì)的。
將李慶安一行人取上廳來!
(張千拿李慶安上,見官人科,云)當(dāng)面!
(官人云)李慶安,有了殺人賊也。
張千,開了他那枷鎖。
你無事了也,還你那家中去。
(李慶安云)你孩兒知道。
我出的這衙門來。
(孛老兒上,見科,云)孩兒也,為甚么開了你這枷鎖?
(李慶安云)父親,有了殺人賊也;
大人爺放俺還家中去。
父親,咱家中去來。
(孛老兒云)既然有了殺人賊,饒了你也;
謝天地,歡喜煞我也!
孩兒,那王員外告著你殺人;
告人徒得徒,告人死得死!
早是有了殺人賊,你便是無罪的人;
若無殺人賊呵,你便與他償命。
我偌大年紀(jì),誰(shuí)人養(yǎng)活我?
我告那大人去:
冤屈!
(官人云)兀那老的,為甚么叫冤屈?
(孛老兒云)大人可憐見!
早是有了殺人賊,俺便無事了;
若無那殺人賊呵,將我孩兒對(duì)了命可怎了?
大人可憐見!
常言道:
告人徒得徒,告人死得死。
王員外妄告不實(shí),大人與老漢做主!
(官人云)這老的也說得是。
張千,與我喚將王員外那老子來!
(張千員)理會(huì)的。
王員外,喚你哩!
(王員外上,云)老漢王員外。
衙門里喚我,不知有甚事?
我見大人去。
(見科)(官人云)王員外,是裴炎殺了你家梅香,見今有了殺人賊也。
這老的說告人徒得徒,告人死得死,您與他外邊商和去。
(王員外云)理會(huì)的。
(孛老兒云)大人,我其實(shí)饒不過這老子!
(同出衙門科)(王員外云)親家,親家,是我的不是了也,你饒了我罷!
(孛老兒云)甚么親家!
你怎生告我孩兒是殺人賊?
我不和你商和。
(王員外云)既然不肯商和,我喚出女孩兒閏香來,看他說甚么。
(做喚科,云)閏香孩兒行動(dòng)些!
(正旦上,云)父親,喚我做甚么?
(王員外云)孩兒,如今李員外告我妄告不實(shí),你央浼他去:
饒了我罷。
(正旦云)既然有了殺人賊,他告父親妄告不實(shí)。
父親放心,不妨事,我與慶安陪話去。
(王員外云)孩兒,你上緊救我咱!
我倒陪奩房斷送孩兒與慶安成合了舊親,則著他饒了我罷!
(正旦唱)【雙調(diào)】【新水令】往常我繡幃中獨(dú)坐洞房春,誰(shuí)曾見勘平人但常推問?
罪人受十八重活地獄,公人立七十二惡兇神。
如今富漢入衙門,便有那欺公事也不問。
(王員外云)孩兒也,那老的說:
告人徒得徒,告人死得死。
大人教俺商和哩。
孩兒也,他若饒了俺呵,我倒陪三千貫奩房斷送與他;
你和他說去。
(正旦云)理會(huì)的。
(正旦見孛老兒跪科,云)公公,怎生看閏香孩兒的面,饒過俺父親咱!
(孛老兒云)閏香孩兒,我不饒過你那老子!
(正旦見李慶安,云)慶安,看我之面,饒過俺父親者!
(李慶安云)小姐,早是有了殺人賊;
若無呵,我這性命可怎了也?
(正旦唱)【喬牌兒】當(dāng)日個(gè)悔親呵是俺父親,赤緊的俺先順。
耽饒過俺便成秦晉,咱兩個(gè)效綢繆夫婦情。
(李慶安云)我便將就了,俺父親他可不肯哩。
(正旦云)我去公公行陪去。
(正旦見孛老兒科,云)公公,可憐見俺父親咱!
(孛老兒云)孩兒也,不干你事,我饒不過他!
(正旦唱)【雁兒落】我則是為夫呵受苦辛,告尊父言婚聘;
訪賢達(dá)盡孝順,不索你相盤問。
(孛老兒云)閏香孩兒,不干你事。
我饒不過你那父親。
(正旦唱)【得勝令】您孩兒須告老尊親:
不索你記冤恨;
我與那慶安言婚聘,合成了兩對(duì)門。
也是俺前生,赤緊的俺兩個(gè)心先順。
告你個(gè)公公:
你則是耽饒過俺老父親!
(正旦云)慶安,俺父親說來:
倒陪三千貫奩房斷送,著我與你依舊配合成親,你意下如何?
(李慶安云)既是這等,我與父親說去。
父親,俺丈人說來:
若是俺饒了他,他倒陪三千貫奩房斷送,將閏香依舊與我為妻。
咱饒了他罷!
(孛老兒云)孩兒,當(dāng)初他不告你來?
(李慶安云)他告我,不曾告你。
(孛老兒云)大人將你三推六問,不打你來?
(李慶安云)他打我,不曾打你。
(孛老兒云)若拿不住殺人賊呵,可不殺了你?
(李慶安云)他殺我,可不曾殺你。
(孛老兒云)我把你個(gè)犟小弟子孩兒!
罷、罷、罷,我饒了他罷。
(王員外跪謝科,云)既然親家饒了我也,咱見大人去來。
(做同見官人科)(孛老兒云)大人,我饒了他也。
(官人云)既然你兩家商和了也,一行人聽我下斷:
裴炎圖財(cái)致命,殺了王員外家梅香,市曹中明正典刑;
竇鑒、張弘能辦公事,每人賞花銀十兩。
將老夫俸錢給與李員外做個(gè)慶喜的筵席,著李慶安夫婦團(tuán)圓。
您聽者:
則為他年少子銜冤負(fù)屈,潑賊漢致命圖錢。
梅香死本家超度,將前官罷職停宣。
富嫌貧悔了親事,倒陪與萬貫家奩。
竇鑒等封官賜賞,李慶安夫婦團(tuán)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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