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原序:予弱冠之年,隨牒江東漕闈,嘗與友人暇日命酒層樓。不惟鐘阜、石城之勝班班在目,而平淮如席,亦橫陳樽俎間。既而北歷淮山,自齊安溯江泛湖,薄游巴陵,又得登岳陽樓,以盡荊州之偉觀。孫、劉虎視遺跡依然;山川草木,差強人意。洎回京師,日詣豐樂樓以觀西湖。因誦友為“東南嫵媚,雌了男兒”之句,嘆息者久之。酒酣,大書東壁,以寫胸中之勃郁。時嘉熙庚子秋季下浣也。
這首詞題于南宋京城臨安豐樂樓東壁之上,寫于 宋理宗嘉熙四年(1240)九月下旬。當(dāng)時南宋政權(quán)日益衰敗,如風(fēng)中殘蝕,而蒙古正當(dāng)勃興,虎視眈眈。作者生逢此時,難免心中憤郁不平,這首詞的主旨正是抒發(fā)這種心情而作的。詞前小序詳述了他自二十歲到江東槽參加“牒試”時起至作此詞止,先后游歷江淮一帶山川名勝和歷史古跡的經(jīng)過。序文氣魄宏大,酣暢恣意,很有特色。
此詞上片寫游覽的經(jīng)過,下片緊接著抒發(fā)自己的感情。
一開頭:“記上層樓,與岳陽樓,釃酒賦詩”。層樓,指在建康所登之樓;釃酒,斟酒。此總敘詞人游歷江、淮和荊湖期間的豪情壯舉。接下去便從兩方面表述。一是“望長山遠(yuǎn)水,荊州形勝”,一是見“夕陽枯木,六代興衰”,即“命酒層樓”時睹鐘阜,石城及平淮間的六朝故跡而觸發(fā)的對歷史興亡的感慨。當(dāng)然,詞人的這種興亡之感自始至終貫穿于全詩,即使是當(dāng)他回到京師,也因為讀友人“東南嫵媚,雌了男兒”的詞句而嘆息不已。前一處望“荊州形勝”,展現(xiàn)了空間的無限遼闊,后一處見“六代興衰”,追溯了悠久的歷史。時空移易,給讀者以無窮、無垠之感,因此意趣盎然。
“扶起仲謀,喚回玄德,笑殺景升豚犬兒。”景升為劉表的字,豚犬兒指他的兒子劉琮。這是作者由于親歷六朝故物而憶及三國英雄孫權(quán)(仲謀)、劉備(玄德)等人;而引起的一種“尚友古人”之感慨?!度龂尽菚侵鱾鳌放崴芍⒁秴菤v》說: 曹操見孫權(quán)“舟船、器仗、軍伍整肅,喟然嘆曰:‘生子當(dāng)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顯而易見詞人選用這個典故是富有深意的。曹操稱贊反抗他的孫權(quán)而鄙視向他投降的劉琮,以此來喻指當(dāng)時宋 和蒙古當(dāng)時的局勢,詞人意在譏刺南宋朝廷軟弱無能。“歸來也,對西湖嘆息,是夢耶非?”前段由物及人,撫今逸古,這段又由人及物(西湖),由“尚友古人”到返回現(xiàn)實,并為過片抒發(fā)感慨做了鋪奠。承上啟下,真正做到了“最是過片不要斷了曲意”。面對著烽火遍地、哀鴻遍野的危殆局勢,南宋統(tǒng)治者仍然醉生夢死。西湖內(nèi)外,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陳人杰戳破眼前“是夢耶”還是“非夢耶”的疑惑,拍案而起,憤怒地斥責(zé)當(dāng)朝者。
下片:“諸君傅粉涂脂,問南北戰(zhàn)爭都不知?!蹦纤尉嘉奶裎滏摇⒓堊斫鹈?、百事不問的顢頇無知的形象,躍然于紙端。
緊接著,詞人借景抒情,把無限憤慨和無窮愁悶都凝潔在景物的畫面中:“恨孤山霜重,梅凋老葉;平堤干雨急,柳泣殘絲。玉壘騰煙,珠淮飛浪,萬里腥風(fēng)送鼓鼙。”在這里,孤山上的濃霜,蘇堤、白堤一帶的急雨、凋零的梅葉,低泣的柳絲,都成了詞人情感外射的產(chǎn)物,寄托了詞人對世事的深切憂慮,南宋王朝的國運不正象這凋零的梅葉和低泣的柳絲一樣風(fēng)雨飄搖嗎?玉壘山;淮水,當(dāng)時都遭到蒙古軍的進(jìn)攻,硝煙密布戰(zhàn)事不休。萬里前線,一派腥風(fēng);鼓鼙之聲,不絕于耳。詞人作為一介 書生,請纓無路,報國無門,心中的憤激之情溢于言表。
“原夫輩,算事今如此,安用毛錐?”原夫輩,泛指舞文弄墨的知識分子;毛錐,即毛筆。詞人把自己歸入“原夫輩”,含有某種自嘲意味;惟有棄 文興武,方可救國于萬一,時局已如此險惡,舞文弄墨于國何用?抒發(fā)了一種切望為祖國而戰(zhàn)的豪情。與陳人杰同屬福建長樂人的 陳容,在他的《龜峰詞跋》中把陳人杰比做 李賀,這一點是很有洞察力的,陳人杰和李賀一樣都想為祖國效死沙場。
這首詞雖少修飾和雕琢,但是環(huán)境氣氛和作者的激情都能鮮明地顯現(xiàn)出來,語言遒勁有力而又揮灑自如,即使與宋末 劉克莊、 劉辰翁等辛派詞人相比也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