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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泊得很久,我想歸去了彷佛,我不再屬於這里的一切我要摘下久懸的桅燈摘下航程里最後的信號我要歸去了……每一片帆都會駛向斯培西阿海灣(注)像疲倦的太陽在那兒降落,我知道每一朵云都會俯吻汩羅江渚,像清淺的水渦一樣在那兒旋沒……我要歸去了天隅有幽藍(lán)的空席有星座們洗塵的酒宴在隱去云朵和帆的地方我的燈將在那兒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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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yè)黃昏裹掛起一盞燈啊,來了有命運垂在頸間的駱駝有寂寞含在眼裹的旅客是誰掛起的這盞燈啊曠野上,一個蒙朧的家微笑看……有松火低歌的地方啊有燒酒羊肉的地方啊有人交換著流浪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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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虹後的天空,又是,桃花宣似的了被裱褙的亂云,是寫在信風(fēng)上的書法,我猶存受贈者的感覺,猶記檐滴斷續(xù)地讀出而結(jié)束於一聲鼓……那夕陽的紅銅的音色小窗,郵箱嘴般的許多永晝,題我的名投入(是題給鬢生花序的知風(fēng)草吧!
)而驚蟄如歌,清明似酒,惟我卻在 雨的絲中,懶得像一只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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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九歌用以煉情燃內(nèi)篇據(jù)以煉性煉性情之為劍者兩刃而煉劍之後又如何 就煉煉火的自己吧煉自己成為容器不再是自己而是大實若虛此所謂爐火純青是容飛鵝即興闖入過癮而不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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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底戀啊,像雨絲,在星斗與星斗間的路上,我們底車輿是無聲的。
曾嬉戲於透明的大森林,曾濯足於無水的小溪,那是,擠滿著蓮葉燈的河床啊,是有牽牛和鵲橋的故事遺落在那里的……遺落在那裹的 我們底戀啊,像雨絲,斜斜地,斜斜地織成淡的記憶。
而是否淡的記憶就永留於星斗之間呢?
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流滿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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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我在井底仰臥看,好深的井啊。
自從有了天窗就像親手揭開覆身的冰雪--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星子們都美麗,分占了循環(huán)著的七個夜,而那南方的藍(lán)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閑蕩著那町町有聲的陶瓶還未垂下來。
啊,星子們都美麗而在夢中也響看的,只有一個名字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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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jìn)來說:
我停留只能亥時到子時你來贈我一百零八顆舍利子說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又用菩提樹年輪的心線串成時間綿替的念珠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在一險峰清寂的洞府一陰一陽兩尊肉身默數(shù)著念珠對坐千古而我的心魔日歸夜遁你如何知道當(dāng)我拈花是那心魔在微笑每朝手寫一百零八個癡字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而你來只要停留一個時辰那舍利子已化入我臟腑心魂菩提樹同我的性命合一我看不見我 也看不見你 只覺得唇上印了一記涼如清露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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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藤一樣熱帶的情絲揮一揮手即斷了揮沉了處子般的款擺著綠的島揮沉了半個夜的星星揮出一程風(fēng)雨來一把古老的水手刀被離別磨亮被用于寂寞,被用于歡樂被用于航向一切逆風(fēng)的桅蓬與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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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望流星,想念他乃宇宙的吉普賽在一個冰冷的圍場,我們是同槽栓過馬的我在溫暖的地球已有了名姓而我失去了舊日的旅伴,我很孤獨我想告訴他,昔日小棧房坑上的銅火盆我們并手烤過也對酒歌過的--它就是地球的太陽,一切的熱源而為什麼挨近時冷,遠(yuǎn)離時反暖,我也深深納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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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圍的青山太高了,顯得晴空如一描藍(lán)的窗……我們常常拉上云的窗帷那是陰了,而且飄著雨的流蘇我原是愛聽罄聲與鐸聲的今卻為你戚戚於小院的陰晴算了吧管他一世的緣份是否相值於千年慧根誰讓你我相逢且相逢於這小小的水巷如兩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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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流著,已秋了,已秋得很久很久了乳的河上,正凝為長又長的寒街冥然間,兒時雙連船的紙藝挽臂漂來莫是要接我們同去!
去到最初的居地你知道,你一向是伴我的人遲遲的步履,緩慢又確實的到達(dá):
啊,我們已快到達(dá)了,那最初的居地我們,老年的夫妻,以著白發(fā)垂長的速度月光流著,已秋了,已是成熟季了你屢種於我肩上的每日的棲息,已結(jié)實為長眠當(dāng)雙連的紙藝復(fù)平,你便在我的右邊隱逝了我或在你的左邊隱逝,那時落蓬正是一片黑暗,將向下,更下將我們輕輕地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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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圖這樣走過的,西風(fēng)————僅吹熄我的蠟燭就這樣走過了徒留一葉未讀完的書冊在手卻使一室的黝暗,反印了窗外的幽藍(lán)。
當(dāng)落桐飄如遠(yuǎn)年的回音,恰似指間輕掩的一葉當(dāng)晚景的情愁因燭火的冥滅而凝於眼底此刻,我是這樣油然地記取,那年少的時光哎,那時光,愛倩的走過一如西風(fēng)的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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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落過長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燈的流星正乘夜雨的微涼,趕一程赴賭的路待投擲的生命如雨點,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霧夠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華美!
偶然間,我是勝了,造物自迷於錦繡的設(shè)局畢竟是日子如針,曳著先濃後淡的彩線起落的拾指之間,反繡出我偏傲的明暗算了,生命如此之速,竟速得如此之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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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兒的家曾是昔日的花轎顫栗了門深柳枝垂的巷子葦簾卷著 空堂約好燕燕的佳期是一疊唱片樣轉(zhuǎn)而不眩的下午啊 燕燕 一圈呢語一圈笑而雪披的遠(yuǎn)山 仍是舊歲的寒衣仍在多上坡的云脊……翼的路了無消息無奈梅香總趁日斜時候推衾欲起的媳婦便悵然仰首呀 未粘好的風(fēng)箏猶擱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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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劫去我的憂郁;
那個灰色的貴族;
別以陽光的手,探我春雨的簾子,我不愛夕照的紅繁縷,印做我的窗花,我住於我的城池,且安於施虐白晝的罪名,別挑引我的感激,盡管馳過你晚風(fēng)的黑騎士,別以面紗的西敏寺的霧,隱海外的星光誘我:
你該知道的,那灰色的貴族————我不欲離去,我怎舍得,這美麗的臨刑的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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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了三千歲月終將云履脫在最西的峰上而門掩著 獸環(huán)有指音錯落是誰歸來 在前階是誰沿著每顆星托缽歸來乃聞一腔蒼古的男聲在引罄的丁零中響起反正已還山門 且遲些個進(jìn)去且念一些渡 一些飲 一些啄且返身再觀照那六乘以七的世界(啊 鐘鼓 四十二字妙陀羅)首日的晚課在拈香中開始隨木魚游出舌底的蓮花我的靈魂不即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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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試看,編織秋的晨與夜像芒草的葉籜編織那左與右,制一雙趕路的鞋子看哪,那穿看晨與夜的,趕路的雁來了我猜想,那雁的記憶多是寒了的,與暑了的追迫二島上的秋晨,老是迭掛看一幅幅黃花的黃與棕櫚的棕而我透明板下的,卻是你畫的北方那兒大地的粗糙在這里壓平風(fēng)沙與理想都變得細(xì)膩每想起,如同成群奔馳的牧馬麥子熟了,熟在九月牧人的--風(fēng)的鞭子下啊,北方古老的磨磐年年磨著新的麥子三我是不會織錦的,你早知道而我心絲扭成的小繩啊卻老拖著別離的日子是霧凝成了露珠,抑乎露珠化成了霧誰讓我們有著的總是太陽與月亮的爭執(zhí)一束別離的日子像黃花置於年華的空瓶上如果置花的是你,秋天哪:
我便欣然地收下吧四月兒圓過了,已是晚秋,我要說今年的西風(fēng)太早。
連日的都城過看圣節(jié)的歡樂我突想歸去為甚麼過了雙十才是重陽惦記著十月的港上,那兒十月的青空多游云海上多白浪我想登高望你, 「海原」原是寂寞的爭看縱放又爭看謝落--遍開著白花不結(jié)一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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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春 數(shù)落快板的春 春 猶是歌的更鳥走著草的靚女 白杜鵑跳過足趾紅杜鵑跳過足趾 那覯女便裸臥於獸懷中 便優(yōu)游素手於胸毛風(fēng)一樣的胸毛 變奏一樣的風(fēng)把如笙的指節(jié)吹向哎 其病矣三月 尋食的象鼻那般長聽診器那般索在胸上 而夕陽像花鼓那種腰 半懸花鼓的那種腰應(yīng)有面草裙遮的那種腰瀑布一樣的草裙建筑一樣的瀑布透明者 動者 敞敞掩掩者(供魚眺的窗戶)哎 她是病了 三月在她腰中栽藏了什麼(莫非三月只是索嫁)那……就嫁給東風(fēng)罷 因桃花式的病 藏紅入蕾 被第一陣東風(fēng)說破在今年 草木的植物都結(jié)雪綠色的處子(無論那種膚色的處子)皆被暗隅的松針嘲笑於是 唇插白百合的那靚女云一樣地沿看屋脊叫賣(一束百合就能周游世界了)今年 最大的主雇仍是煙囪中 煙一樣逸出的丈夫們呵癢一樣的煙 妹妹一樣的癢叮叮當(dāng)當(dāng)笑在錢袋旁使會錯意的紙一樣的百合以為爭購的丈夫是硬幣多的 其實丈夫們的袋內(nèi)響著貞操帶的鑰匙哎 她病得 舞踴般的了臥姿於草生原上的 那靚女以四肢樹做天演實驗而跟她學(xué)了一輩子的蜂姐也來往於紅花與白花之間把性的天才揀選創(chuàng)造枕的天才 創(chuàng)造夢的枕烹飪一樣的夢 鄉(xiāng)式的 怯的要顧著彼方口味的春 春 數(shù)落快板的春 春 猶是歌的更鳥在頭更 嚼過鹿角的東風(fēng) 已死那瘦新郎的亢奮 在次更 贖身了的那靚女走出她的瀑布 她是一種果子體香在殼子里 她羞於是草裙的臟器(兩個裸體相遇不就互成衣服!
)數(shù)落快板的春 春 在三更伊始那靚女 平貼於無可縫補的病一種語言將兩唇縫補她愛聽 愛搶看說的那語言一劑 被誤投的藥般的語言她將是的嫁衣(除了她的病誰能為她婚禮的赤裸做些什麼)隨後 在三更之末 在幾乎四更草生原上的夜 很松弛地覆著她任意地走著 隨便揀枝百合坐下當(dāng)白百合插在她唇上她如似產(chǎn)後的母親樂意夸張她存憶中的痛苦春 春唱到五更已使夜蒼老流過她魚肚色的縐紋 灰發(fā)樣的黎明像淚那麼流那麼波動 那麼波動後的無助那麼樂著病死春 春唱遍了三月仍是她自己如那靚女的足趾 白杜 跳過 紅杜鵑跳過那是風(fēng)去了 笙管響遍了 那是她不會自戕的體質(zhì)這是針 刺破童貞草木的每一葉這是這郎 完全這個壞郎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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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從聲音中走出來,這兒的山,和低流的水,葛里克達(dá)的夜,我們底車停了至帳蓬如空虛的鼓,鼾聲輕輕摸響它;
愛靜的蕃社的精靈們,不安地躍上樹梢搖晃著??!
這兒的山,高聳,溫柔,樂於賜予,這兒的山,像女性的胸脯,駐永恒的信心於一個奇跡,我們睡著,美好地想著,征一切的奇跡於一個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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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們靜坐於無疊席的冥塔的小室內(nèi)當(dāng)春風(fēng)搖響鐵馬時幽靈們默扶看小拱窗瀏覽野寺的風(fēng)光我和我的戰(zhàn)伴也在著,擠在眾多的安息者之間也瀏覽著,而且回想最後一役的時節(jié)窗下是熟習(xí)的掃葉老僧走過去依舊是這三個樵夫也走過去了啊,我的成了年的兒子竟是今日的游客呢他穿著染了色的我的舊軍衣,他指點著與學(xué)科學(xué)的女友爭論一撮骨灰在夜間能燃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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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向這邊馳來了呢這裹有直立的炊姻和睡意蒙朧的駝鈴你也許是來自沙原的孤客多情而爽朗的邊城的孩子你也許帶看被放逐的憂憤摔著鞭子似的雙眉然而,你有輕輕的哨音啊輕輕地撩起沉重的黃昏讓我點起燈來吧像守更的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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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盆地像置於匣內(nèi)的大提琴鑲著綠玉……裸著的觀音山遙向大屯山強壯的臂彎施著媚眼向左再向南看過去便是有著沉沉森林的中央山脈的前襟了基隆河谷像把聲音的鎖陽光的金鑰匙不停的撥弄在云飛的地方我也伸長我底冰斧為那七彩的虹弓綴一根弦而這歇著的大提琴卻是事間最智慧的詞令者對偶來的人,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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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線的風(fēng)箏,被港外的青山牽住了,那原是波浪的形質(zhì),正瓢瓢搖搖地。
偶然,有人舉出十月的手,卻感嘆握來八月的潮濕;
是的,既不能御風(fēng)箏為家居的筏子,還不如在小醺中忍受,青山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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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尺的高墻筑成別世的露臺落葉以體溫苔化了入土的榱梁喬木停停間植的莊稼白如秋云那即是秋云女校書般瓢逸地?fù)徇^群山慵慵悄悄夜寒如星子冷漠的語言說出遠(yuǎn)年震栗的感覺對於濡濕的四肢篝火像考古的老人一如我們的疲憊被意義之神審訊其不知虛無也成化石在我們這一紀(jì)在雪埋的熱帶我們的心也是星子在冷漠的相對中留存而傍著天地喬木於小立中蒼老惟圓月以初生赤裸的無忌在女校書的裙邊邀幸看來……若一只寵物一副被時間寵壞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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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溶後花香流過司介欄溪的森林沿著長長的狹谷成團(tuán)的白云壅著獵人結(jié)伴攀向司馬達(dá)克去采菇者領(lǐng)著赤足的婦女在高寒的賽蘭酒起一叢篝火修好所有的籬結(jié)新的筏起得早早的小姑娘在水邊洗日頭少年的泰耶魯唱出冬藏的歌而卻不見了那著人議論的那浪子麻沁他去年當(dāng)兵今年自城來眼中便閃著落漠的神色孤獨不上教堂常在森林中徜徉當(dāng)果樹剪枝的時侯他在露草中睡覺偶爾在部落中賒酒向族人寒暗向姑娘們瞅兩眼三月的司介欄溪,已有涉渡的人雪溶後柔軟的泥土召來第一批遠(yuǎn)方的登山客浪子麻沁該做向?qū)Я嗽撊ツチ了唛L的蕃刀了該去挽盤他苧麻的繩索了該聽見麻沁踏在石板上的勻稱的腳步聲了而獵人自多霧的司馬達(dá)克歸來采菇者已乘微雨打好了槽少年和姑娘們一齊搖著頭哪兒有麻沁那浪子麻沁「哪兒去了那浪子麻沁!
」面對著文明的登山人全個部落都搖起頭顱全個部落都搖起頭顱無人識得攀頂雪峰的獨徑除非浪子麻沁除非浪子麻沁無人能了解神的性情亦無人能了解麻沁他自已有的說他又同城當(dāng)兵去了有的說雪溶以前他就獨登了雪峰是否春來流過森林的溪水日日夜夜溶雪也溶了他他那他那著人議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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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南山區(qū)的狩獵季,已浮在雨上了,如同夜臨的瀘水,是渡者欲觸的蠻荒,是襝盡妖術(shù)的巫女的體涼。
輕……輕地劃看我們的十槳,我怕夜已被擾了,微飆般地貼上我們底前胸如一蝸亂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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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過敗陣的將軍底淚的收留過迷途的商旅底淚的收留過遠(yuǎn)謫的貶官底淚的收留過脫逃的戍卒底淚的小河啊,我今來了而我,無淚地躺在你底身側(cè)沙原的風(fēng)推不動你你沉重而酸惻的嘆息月下,一道鐵色的筋使心灰的大地更懶了我自人生來,要走回人生去你自遙遠(yuǎn)來,要走回遙遠(yuǎn)去隨地編理我們拾來的歌兒我們底歌呀,也遺落在每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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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艘郵輪同裸於熱帶的海灣那鋼鐵動物的好看的肌膚被春天刺了些綠色的紋身我記得,而我什麼都沒穿(連紋身都沒有)如果不是一些鳳凰木的陰影我會被長羽毛的海鳥羞死我那時,正是個被擲的水手因我割了所有旅人的影子用以釀酒(那些偽蓋著下肢的過客為了留下滿世的子女?
)啊,當(dāng)春來,飲著那飲著那酒的我的裸體便美成一支紅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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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後不久,便黃昏了,便忙著霧樣的小手卷起,燒紅了邊兒的水彩畫。
誰是善於珍藏日子的?
就是她,在湖畔勞作著,她著藍(lán)色的瞳,星星中,她是牧者。
雨落後不久,虹是濕了的小路,羊的足跡深深,她的足跡深深,便攜著那束畫卷兒,慢慢步遠(yuǎn)……湖上的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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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東怕足尖蹴入初陽軟軟的腹我們魚貫在一線天廊下不能再西西側(cè)是極樂隕石打在布的肩上水聲傳自星子的舊鄉(xiāng)而峰巒蕾一樣地禁錮著花在我們的跣足下不能再前前方是天涯巨松如燕草環(huán)生滿池的白云縱可憑一釣而長住我們總難忘襤褸的來路茫茫復(fù)茫茫不期再同首頃渡彼世界已遐回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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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的三界 盆景盒兒般的碎了結(jié)伴而去的幽 散為隨緣的禪關(guān)不住的長睫 翼一樣的翩翩而冰質(zhì)的藍(lán) 溶作紫竹的朝露禁不住的 瞳 如索食的啄--在南海我們竟是一陣鴿春風(fēng)乃是哨音做的遠(yuǎn)山覆於云蔭人魚正圍喋著普陀挽*而涉的群島在海峽小憩一切皆緣春天而起--在南海我們竟是一陣鴿兩腳系的書 是觀音捎給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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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是你,我將在黑夜的小巷巡行常停於哭泣的門前,尋找那死亡接近死亡,而將我的襟花插上那才才冷僵的頭顱我是從舞會出來,正疑惑空了的敞廳遺給誰,我便在有哭聲的門前那門前的階上靜候,新出殼的靈魂會被我的花香買動,會說給我死亡和空了的敞廳留給誰我愿我恰在盛裝的時侯在有哭泣的地方尋到尚未*化的靈魂我多麼愿望,即使死亡是 向地獄我如果確能知道這一點我便再去明日的拜會,去忍受女子和空了的敞廳哎,此際我便是你,美少年而耽於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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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列車相遇於一小站,是夜央後四時兩列車的兩列小窗有許多是對著的偶有人落下百葉扉,辨不出這是哪一個所在這是一個小站……會不會有兩個人同落小窗相對啊,竟是久違的童侶在同向黎明而反向的路上碰到了但是,風(fēng)雨隔絕的十二月,臘末的夜寒深重而且,這年代一如旅人的夢是無驚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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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長夜向黎明陡斜其不禁漸漸滑入冥思的是惘然佇候的召魂人在多騎樓的臺北猶須披起鞍一樣的上衣我已中年的軀體畏懼早寒星敲門遄訪星皆為攜手放逐而此夜惟盼你這菊花客來(注)如與我結(jié)伴的信約一似十年前要遨游去(便不能讓你擔(dān)心)我會多喝些酒掩飾我衰竭的雙膝但晨空澹澹如水那浮著的薄月如即溶的冰(不就是騎樓下的百萬姓氏!
)但窄門無聲你不來哎哎我豈是情怯於摒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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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每朝俯視,你亮在水的深處你著的那一雙蜂鳥在睡眠中緊偎著,美麗而呈靜姿的唇平靜的湖面,將我們隔起鏡子或窗子般的,隔起而不索吻,而不將昨夜追問你知我是少年的仙人泛情而愛獨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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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姑娘不戎花那有少年不馳馬姑娘戴花等出嫁少年馳馬訪親家哎那有花兒不殘凋那有馬兒不過橋殘凋的花兒呀隨地葬過橋的馬兒呀不回頭……」當(dāng)你唱起我這支歌的時侯我底心懶了我底馬累了那時黃昏已重了酒囊已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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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守的人已歸了,留下邊地的殘堡看得出,十九世紀(jì)的草原啊如今,是沙丘一片……怔忡而空曠的箭眼掛過號角的鐵釘被黃昏和望歸的靴子磨平的戍樓的石垛啊一切都老了一切都抹上風(fēng)沙的銹百年前英雄系馬的地方百年前壯士磨劍的地方這兒我黯然地卸了鞍歷史的鎖啊沒有鑰匙我的行囊也沒有劍要一個鏗鏘的夢吧趁月色,我傳下悲戚的「將軍令」自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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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糾結(jié)鐵馬成雷笙的諸指將風(fēng)捏為讖語蝴蝶飛自焚夢的銅鼐凈土無花凈土黃昏晚歸的春寒悉悉有聲啊雙獅涉著云欲去華表振看翅對立松濤涌滿八加拉谷蒼苔爬上小筑黃昏如一襲僧衣那麼披著醒時一燈一卷一茶盞睡時枕下芬芳的泥土或會推門於月圓之夕看四個海圍汐著故國萬里依舊是長髯飄飛依舊是--啊高山上昂立的望鄉(xiāng)人以吟哦獨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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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處的錨響如斷續(xù)的鐘聲云像小魚浮進(jìn)那柔動的圓渾……小小的波濤帶著成熟的傭懶輕貼上船舷,那樣地膩,與軟渡口的石階落向憂邃這港,靜的像被母親的手撫睡燈光在水面拉成金的塔樓小舟的影,像鷹一樣,像風(fēng)一樣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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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為我懸念我在山里……來自海上的云說海的沉默太深來自海上的風(fēng)說海的笑聲太遼闊我是來自海上的人山是凝固的波浪(不再相信海的消息)我底歸心不再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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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地匯流著,在一一二月的雨天是我們臂上的靜脈的小青河一環(huán)環(huán)的漩渦,朵朵地跳出來跳出你開著南窗的,心的四房室而我底————我正忙於打發(fā),灰塵子常年的座客以坦敞的每個角落,一一安置你的擺設(shè)啊,那小巧的擺設(shè)是你手制的安閑地擱在,那兩宅心舍的,那八間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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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航期誤了,貝勒維爾!
太耽于春深的港灣了,貝勒維爾!
整個的春天你都停泊著說要載的花蜜太多,喂,貝勒維爾呀:
貿(mào)易的風(fēng)向已轉(zhuǎn)了……大隊的商船已遠(yuǎn)了……陸地和海搶去所有的繁榮留這一涯寂寞給你今年五月的主人,不是繁花是戰(zhàn)爭你那生火的漢子早已離去貝勒維爾呀,哎,貝勒維爾:
帆上的補綴已破了……舵上的青苔已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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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fēng)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dá)達(dá)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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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翻著發(fā),如黑色的篝火而我,被堆得太高了燃燒的頭顱上,有炙黃的山月裊裊的鄉(xiāng)思焚為青煙是酒浸過的,許是又香又沖的星星聞了,便搖搖欲落風(fēng)停,月沒,火花溶入飛霜而飛霜潤了草木草木亦如我,那時,我的遺骸就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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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疆土,分界在同一個夕陽下接壤處,默立些黃菊花而他打遠(yuǎn)道來,清醒著喝酒窗外是異國多想跨出去,一步即成鄉(xiāng)愁那美麗的鄉(xiāng)愁,伸手可觸及或者,就飲醉了也好(他是熱心的納稅人)或者,將歌聲吐出便不只是立著像那雛菊只憑邊界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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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是一種多棕的植物,那柔質(zhì)的纖維是適於紡織的;
而大農(nóng)耕的綠野是太素了,誰愿掛起一盞華燈呢?
一盞太陽的燈!
一盞月亮的燈!
--都不行,燃燈的時候,那植物已凋萎了。
總有法子能剪來一塊,一塊織就的雨季,我把它當(dāng)片面紗送給你,素是素了點,朦朧了點,而這是需要的--每天,每天,你底春晴太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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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圓心,我立著太陽在我的頭頂?shù)姆轿粍澔∥沂呛5膱A心,我立著最淺的藍(lán)在我四周劃弧我在計算兩個極點把一道天然的七彩弧放在西方但黃昏說是冷了!
用灰色的大翻襟蓋上那條美麗的紅領(lǐng)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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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漠與奔云的混血兒悄布於我底窗下這潑野的姑娘已禮貌地按下了裙子可為啥不抬起你底臉你愛春日的小瞌睡?
你不知巖石是調(diào)情的手正微微掀你裙角的彩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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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灣小小的水域,生薄霧於水湄你有小小的姊妹港,嘗被春眠輕掩我是騖蟄後第一個晴日,將你端詳乃把結(jié)伴的流云,作泊者的小帆疊起小小的姊妹港,寄泊的人都沉醉那時,我興一個小小的潮是少女熱淚的盈滿偎著所有的舵,攀著所有泊者的夢緣那時,或?qū)⑽腋袆?,便禁不住把長錨徐徐下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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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一群學(xué)童那麼奔來那耽於嬉戲的陣雨已玩過桐葉的滑梯了從姊妹峰隙瀉下的夕暉被疑似馬達(dá)拉溪含金的流水愛學(xué)淘沙的蘆荻們,便忙碌起來便把腰肢彎得更低了黃昏中窺人的兩顆星窺看我們猶當(dāng)昔日一撥撥的淘金人而在如此暖的淘金人的山穴里我們該怎樣?
……哎哎我們也許被歷史安頓了如果帶來足夠的種子和健康的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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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故居的園林,石階向圮廢的廟宇今夜你同誰來呢?
同著來自風(fēng)雨的不羈,抑來自往歲的記憶額上新的殿堂已醮起,而哪兒去了我們昔日油紙的度牒我再再地斷定,我們交投的方言未改那蒲團(tuán)與蓮瓣前的偶立或笑聲中不意地休止啊,你已陌生了的人,今夜你同風(fēng)雨來我心的廢廈已張起四角的飛檐那高懸薄翅的鐵馬,你要輕輕地?fù)u輕輕地,啊,那是我夢的觸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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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竹許多藍(lán)孩子的樅擠瘦了鹿場大山的脊坐看吃路的森林在崖谷吐著雷聲我們踩路來便被吞沒了便隨雷那麼懵憧地走出正是云霧像海的地方正是云霧像海的地方此刻怎不見你帆紅的衫子可已航入寬大的懷袖此癡身已化為寒冷的島嶼蒼茫里唇與唇守護(hù)惟呼昵名輕悄互擊額際而成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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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的路上,野百合站看谷間,虹擱著風(fēng)吹動一枝枝的野百合便走上軟軟的虹橋便跟看我,閃著她們好看的腰而我鄰舍的頑童是太多了星星般地抬走一個黃昏且扶著百合當(dāng)玉杯而那新釀的露酒是涼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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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來了,七月的晚云如山仰視那藍(lán)河多峽而柔緩?fù)蝗?,秋垂落其飄帶,解其錦囊搖擺在整個大平原上的小手都握了黃金又像是冬天匆忙的鵪鶉們走卅里積雪的夜路趕年關(guān)最後的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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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是揉縐的立軸懸於被水擎著的天空天空下的山谷有午日盈滿(像男子獨酌時那麼嚴(yán)肅地)將松籟用亂針繡在雪般的白晝上沒有河如此年輕年輕得不堪舟楫且自削巖骨成為丹墀那種傾斜且將聳如華表的兩峰之間留給今夜七星必從斯處凡謫必將長袂相結(jié)地一躍而出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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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神居於鄰家隔籬的小姑我是靠耳語傳聲的風(fēng)的少年當(dāng)黃昏約後(趕走那些可厭的秉燭的耶誕紅)留下我的流盼飄搖似燈火此時小姑舞罷彩#自寬解倦於靚妝的十指弄些什麼都不是而少年不知惜虹碎嚼了滿苑當(dāng)一夜春露後花季在傳說中成了真?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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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殞石是來自天上,羅列在故鄉(xiāng)的河邊像植物的根子一樣,使綠色的葉與白色的花使這些欣榮的童話茂長,讓孩子們采摘這些稀有的宇宙的客人們在河邊拘謹(jǐn)?shù)刈?,冷冷地談著往事輕輕地潮汐拍擊,拍擊當(dāng)薄霧垂縵,低靄鋪錦偎依水草的殞石們乃有了短短的睡眠自然,我常走過,而且常常停留竊聽一些我忘了的童年,而且回憶那些沉默那藍(lán)色天原盡頭,一間小小的茅屋記得那母親喚我的窗外那太空的黑與冷以及回聲的清晰與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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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海上來,帶回航海的二十二顆星你問我航海的事兒,我仰天笑了……如霧起時,敲叮叮的耳環(huán)在濃密的發(fā)叢找航路;
用最細(xì)最細(xì)的噓息,吹開睫毛引燈塔的光赤道是一痕潤紅的線,你笑時不見子午線是一串暗藍(lán)的珍珠當(dāng)你思念時即為時間的分隔而滴落我從海上來,你有海上的珍奇太多了……迎人的編貝,嗔人的晚云和使我不敢輕易近航的珊瑚的礁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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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離開你,是風(fēng),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念此際你已回到濱河的家居想你在梳理長發(fā)或是整理濕了的外衣而我風(fēng)雨的歸程還正長山退得很遠(yuǎn),平蕪?fù)氐酶蟀?,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你說,你真傻,多像那放風(fēng)爭的孩子本不該縛它又放它風(fēng)爭去了,留一線斷了的錯誤書太厚了,本不該掀開扉頁的沙灘太長,本不開該走出足印的云出自山谷,泉水滴自石隙一切都開始了,而海洋在何處「獨木橋」的初遇已成往事了如今又已是廣闊的草原了我已失去扶持你專寵的權(quán)利紅與白揉藍(lán)與晚天,錯得多美麗而我不錯入金果的園林卻惡入維特的墓地……這次我離開你,便不再想見你了念此際你已靜靜入睡留我們未完的一切,留給這世界這世界,我仍體切的踏著而已是你底夢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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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起程的蓬車,將春秋雙塔移入薄暮季節(jié)對訴,以顛跛,以流浪的感觸這是一段久久的沉寂,星天西移湖山在腳上東轉(zhuǎn),竟?fàn)縿雍谏倪B峰如齒輪啊,一輪古城垛,被旋為時間的驛站那時,久久的沉寂之後,心中便孕了黎明的聲響,因那是一小小的驛站垂蛛在游絲上搖著,鐵馬樣的搖著不知怎的,那時間的弦擺嘎然止住頃刻,心中便響起了,黎明的悲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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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溪是海洋的手指索水源於大山……這里是最細(xì)的一流很清,很淺,很活潑與愛唱歌山崖高得難以仰望植物們靜靜地倒掛中午的陽光一絲絲的透入遠(yuǎn)處以云灌溉的森林沉沉底如含一份洪荒的雨量蔭影像掩飾一個缺陷把我們駐扎著文明的帳蓬掩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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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風(fēng)笛的男子在數(shù)說童年吹風(fēng)笛的男子擁有整座弄風(fēng)的竹城雖然他們從小就愛唱同一支歌而咽喉是憂傷的歲月期期艾艾地流過那失耕的兩岸正等待春泛而冬著一溪碎了的音符濺起多石筍的上游有藍(lán)鐘花的鼻息而總比蕭蕭的下游多總比沿江飲馬的啼聲好想起從小就愛唱的那支歌憂傷的咽喉歲月期期艾艾地流過流過未耕的兩岸而兩岸啊猶為約定的獻(xiàn)身而童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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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其幽靜的倒影與深沉的潭心兩條動的大河,交擁地沉默在我底,臨崖的窗下……?。?br>何其零落的星語與晶澈的黃昏何其清冷的月華啊與我直落懸崖的清冷眸子以同樣如玉之身,共游於清冥之上這時,在竹林的彼岸漁唱聲里,一帆嘎然而落??!
何其悠然地如云之拭鏡那光明的形象,畢竟是漂渺而逝我乃脫下輕披的衣襟向潭心擲去,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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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上的風(fēng)的小腳步踩著我午睡的尾巴一枝藤蔓越了窗……我采一個守勢,將鏡子掛在高處對了,我要我小雪山的夢呢!
別離的日子刻成標(biāo)高我的離愁已聳出云表了所以我是雪線以上的生物春的睫毛竟掩上我的窗如果說白眼球算得詛咒哪哪,我把鏡子掛在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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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臨幸這小城春的事物堆綴著……。
悠悠的流水如帶在石橋下打著結(jié)子的,而且三月的綠色如流水……客來小城,巷子寂靜客來門下,銅環(huán)的輕叩如鐘遠(yuǎn)天飄飛的云絮與一階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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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晨,你采海貝於,沙灘潮落我便跟著,采你巧小的足跡每夕,你歸來,歸自沙灘汐止蒙蒙霧中,乃見你渺渺回眸那時,我們將相遇相遇,如兩朵云無聲的撞擊欣然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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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底妻子是樹,我也是的;
而我底妻是架很好的紡織機,松鼠的梭,紡著縹緲的云,在高處,她愛紡的就是那些云而我,多希望我的職業(yè)只是敲打我懷裹的小學(xué)堂的鐘,因我已是這種年齡--啄木鳥立在我臂上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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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青石的小城,住著我的情婦而我什麼也不留給她只有一畦金線菊,和一個高高的窗口或許,透一點長空的寂寥進(jìn)來或許……而金線菊是善等待的我想,寂寥與等待,對婦人是好的所以,我去,總穿一襲藍(lán)衫子我要她感覺,那是季節(jié),或候鳥的來臨因我不是常?;丶业哪欠N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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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山里,朋友??!
我的日子是倒轉(zhuǎn)了的:
我總是先過黃昏後渡黎明每夜,我擦過黑石的肩膀,立於風(fēng)吼的峰上,唱??!
這里不怕曲高和寡展在頭上的是詩人的家譜,哦!
智慧的血需要延續(xù),我鑿深滿天透明的姓名唱??!
這里不怕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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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在崖上時,對著我彷佛這樣歌著……?。?不必為人生詠唱,以你悲愴之曲不必為自然臨摩,以你文彩之筆不必謳歌,不必渲染,不必夸耀吧!
果真你底聲音,能傳出十里嗎?
與乎你底圖畫,能留住時間嗎 ?
然則,即千頃驚濤,也不必慨賞即萬里云海,也不必訝贊果真,?。?br>你底眼,又是如此的低微麼?
時序和方位,山水和星月不必指出,??!
也不必想到不必猜測,你耳得之聲不必揣摩,你目遇之色不必一詠三嘆,啊,為你薄薄的存在若是,朋友,你不曾透視過生命來啊,隨我立於這崖上這里的——————風(fēng)是清的,月是冷的,流水淡得清明你當(dāng)悟到,隱隱地悟到時間是由你無限的開始一切的聲色,不過是有限的玩具宇宙有你,你創(chuàng)宇宙——————啊,在自賞的夢中,應(yīng)該是悄然地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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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立南方的玄關(guān),盡多綠的雕飾褫盡襪履,哪,流水予人疊席的軟柔匆忙的旅者,被招待在自己的影子上那女給般的月亮,說,我要給你的你舞踴的快樂便是一切小立南方的玄關(guān),雨在流落了北回歸的圍墻上,瑟縮地棲息看來自北力的小朵云,一列一列的便匆忙的死去,那時你踩過那流水,你的足胝便踩過,許多許多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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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像一道河,自四月的港邊流過我散著步,像小小的鮀魚穿游在路旁高大的水藻間我吹著水泡,一面思想,一面游戲——————我思念,晴朗的日子小窗透描這畫的美予我以云的姿,以高建筑的陰影以整個陽光的立體和亮度除圓與直角,及無數(shù)耀耀的小眼睛,這港的春呀系在旅人淡色的領(lǐng)結(jié)上與牽動這畫的水手底紅衫子而我游戲,乘大浪擠小浪到岸上大浪咆嘯,小浪無言小浪卻悄悄誘走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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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臥在群草與眾花之間浮著慵困的紅點而流著年輕的綠像是流過幾萬里,流過幾千個世紀(jì)在我憂郁的眼神最適宜停落的線上像一道放倒的籬笆像采帶束著我小園底腰當(dāng)我散步,你接引我底影子如長廊當(dāng)我小寐,你是我夢的路夢見古老年代的寒冷,與遠(yuǎn)山的阻梗夢見女郎偎著小羊,草原有雪花飄過而且,那時,我是一只布谷夢見春天不來,我久久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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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那兒屬於熱帶,屬於青青的國度淺沙上,老是棲息著五色的魚群小鳥跳響在枝上,如琴鍵的起落那兒的山崖都愛凝望,披垂著長藤如發(fā)那兒的草地都善等待,鋪綴著野花如過果盤那兒浴你的陽光是藍(lán)的,海風(fēng)是綠的則你的健康是郁郁的,愛情是徐徐的云的幽默與隱隱的雷笑林叢的舞樂與冷冷的流歌你住的那小小的島我難描繪難繪那兒的午寐有輕輕的地震如果,我去了,將帶著我的笛杖那時我是牧童而你是小羊要不,我去了,我便化做螢火蟲以我的一生為你點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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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海馳車朝陽在公路上滾來路樹駝著路樹直高到遠(yuǎn)方去在東的幾乎是明天的那邊我們將翻犁垂直的泥土將像云雀那麼生活在風(fēng)上多彩的我們一如虹的家族在雨後群現(xiàn)卻列隊隱於谷中我們立於冰冷的壁上讓胸像一樣的胸任云撞擊在高得幾乎是家鄉(xiāng)的那邊掛好我們錨樁的秋千然後攀緣熱情果常將我們的唇碰紅眸與星子已如斯臨近啊啊少年縱讓星芒刺傷也是好的但假期已在垂直的土上熟了當(dāng)圖騰里的亙古已遭冰斧解凍星與眸子也以端詳告別在海水與海水之間我們乃如朝陽升出而光和熱的我們是另一種海將使空洞的塵寰……潮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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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上了,船長,你向南走去影子落在右方,你只好看齊七洋的風(fēng)雨送一葉小帆歸泊但哪兒是您底[我]呀昔日的紅衫子已淡,昔日的笑聲不在而今日的腰刀已成鈍錯了一九五三,八月十五日,基隆港的日記熱帶的海面如鏡如冰若非夜鳥翅聲的驚醒船長,你必向北方的故鄉(xiāng)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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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來了,七月去了……七月遺下我們八月來了八月臨去的時候卻接走那賣花的老頭兒……。
于是,小教堂的鐘安祥的響起穿白衣歸家的牧師安祥地擦著汗我們默默地聽著,看著安祥地等著……終有一次鐘聲里總一個月份也把我們靜靜地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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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個教堂塔上的五十四個鐘響徹這個小鎮(zhèn)這一年代乃像新浴之金陽轟轟然升起而萎落了的一九五三年的小花僅留香氣於我底簽上這時,我愛寫一些往事了一只蝸牛之想長翅膀歪脖子石人之學(xué)習(xí)說謊和一只麻雀的含笑的死與乎我把話梅核兒錯擲於金魚缸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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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流過藻集的針葉林你仰立的眼睫益覺冷峭在崖上你的發(fā)是野生的有看怎麼攏也攏不好的鬢而那種款款的絲柔耳語的回聲就能浮動得你欲臨又欲去是用側(cè)影伴風(fēng)的人在崖上將旋起的大裙落於此世界中你自跌坐乃有著殿與宮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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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云焚日葬過了 這兒近鄉(xiāng)總是情怯的而草履已自解 長發(fā)也已散就啊 水酒漾漾的月下大風(fēng)動著北海岸漁火或星的閃處參差著諸神與我的龕席浪子未老還家 豪情為歸渡流斷飛直的長發(fā) 留入鼓鼓的大風(fēng)翻使如幕的北海倒卷啊 水酒漾漾的月下蒼茫自腋下升起 這時份多麼多麼地思飲待捧只圓月那種巨樽在諸神……我的弟兄間傳遞浪子天涯歸省諸神為弟 我便自塑為兄(兄弟!
兒欲養(yǎng)而親何在!
)當(dāng)撲騰的柳花濕面 家釀已封唇啊 月色漾漾的酒下凡微醺之貌總是孿生後記:
我寫過野柳的詩,這一首才是幾經(jīng)竄改的定品。
野柳岬處於北海岸(觀音迄三貂角一帶),對我確有原始家鄉(xiāng)的感覺,尤其那些立石有神的情操和兄弟般的面貌。
十余年來,我愛擠在他們中間,一面飲酒,常常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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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斜倚靠著的 一列慵態(tài)的書參差的高度 是種內(nèi)省的階梯甜意流下來 盛於 最後的杯中引誘看蜂足 是淡黃色的假的蜜雨水開始浸蝕壁圖 一幅脫釉的陰天 一具令人索然的空的眠床 是軟軟的灰色偎襯著我而我便只是一個陳列的人是陳列 且在賣與非賣之間我也是木風(fēng)為伴的靜物在暗澹的時日 我是攤開扉頁的書標(biāo)題已在昨夜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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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又是春寒,林木悄悄一鷹在細(xì)雨中抖翼斜飛置書笈在肩上的書生,收拾遠(yuǎn)行仰望看,一天西移的云雨此去將入最後的春闈,啊,最後的一次離別十年的荊窗,欲嬴歸眩目的朱楣畢竟是別離的日子,空的酒杯或已傾出來日的宿題,啊,書生你第一筆觸的輕墨將潤出什麼?
是青青的苔色?
那卷上,抑是迢迢的功名?
今晨又是春寒,林木寂寂一鷹在細(xì)雨中抖翼盤旋置書笈在肩上的書生,駐足路上被阻於參差的白幡與車馬啊,赴闈的書生,何事驚住了你?
那只是落葬的行列,只是聲色的冥滅豈因這行列竟如一陣風(fēng)使榮華的沉落,會發(fā)為生者的寒噤西移的云雨停歇,杯酒盈盈荊扉茅檐,春寒輕輕地蹭過卸下書笈的書生,呵手而笑:
喜我頓悟於往日的癡迷,從此,啊,從此反覆地,反覆地,哼一闋田園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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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過一次紅葉,小園里的秋色是軟軟的那原生的草履蟲,同其漂蕩著,是日影和藍(lán)天閑下來,我數(shù)著那些淡青的鞭毛欲撿拾一枚,讓它劃著劃進(jìn)你的 Album這是一枚紅葉,一只載霞的小舟是我的渡,是草履蟲的多槳是我的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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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已在我腳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頭那籬笆已見到,轉(zhuǎn)彎卻又隱去了該有一個人倚門等我等我?guī)硇聲?,和修理好的琴而我只帶來一壺酒因等我的人早已離去云在我底路上,在我底衣上我在一個隱隱的思念上高處沒有鳥喉,沒有花靨我在一片冷冷的夢土上……森林已在我腳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頭那籬笆已見到,轉(zhuǎn)彎卻又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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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山谷便合攏了不聞婦女的鼓聲,因獵人已賦歸月升後,獵人便醉了便是仰望的祭司看圣殿的檐正沾著秋,零零落落如露滴而檐下,木的祭壇抖著裸羊被茅草胡亂蓋著如細(xì)致的喘息樣的是酒後的雉與飛鼠的游魂正自灶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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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結(jié)束我底偈語了,這無休止的謎啊 !
想起家鄉(xiāng)的雪壓斷了樹枝,那是時間的靜的力想起南海晨間的星子如紫竹掩一泓欲語的流水……山太高了,云顯得太瘦,何力浮起鵬翼,只見,一只紅色的蟬,靜靜地蛻著,白翅被[剎那]染黑了啊!
你收拾行囊的春天呀!
看我——————[二十余年成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能否,我隨著你早點兒離去,早點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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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寡的十一月來了披著灰色的尼龍織物,?。?br>雨季不信?
十一月偶現(xiàn)的太陽是不施脂粉的港的藍(lán)圖曬不出一條曲線而且透明一艘乳色的歐洲郵船像大學(xué)在秋天里的校舍而像女學(xué)生穿著毛線衣一樣多彩的紅,黃,綠的旗子們,正在--唉唉,一定是剛剛考進(jìn)大學(xué)的女學(xué)生多是比較愛笑,害羞,而又東張西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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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日行行於此山的襟前森林偶把天色漏給旅人的目而終日行行驀抬頭啊那壓額的檐仍是此山冷然的坐姿諸河環(huán)掛且隨山的吐納波動銀白光白發(fā)之白的蕩漾是一剪青絲融於云的凈土而此山親手把殿門推開剃度的唄聲自晚課中來旅人哪九仞之上是無路的千古且看螢火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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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踱過星星的芒翅琉瓦的天外想起響的廊子一手扶著虹將髻兒絲絲的拆落而行行漸遠(yuǎn)了而行行漸渺了遺下響的日子漂泊之女花嫁於高寒的部落朝夕的風(fēng)將她的仙思挑動於是涉過清淺的銀河順看虹一片云從此飄飄滑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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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巧奪天工了我欲以詩織錦……調(diào)皮的眼神如星含蘊的笑像月垂落于錦軸兩端的美麗--是不幻的虹那居為百色之地的是不化的雪--智慧恕我以詩織錦我欲巧奪天工了……綴無數(shù)的心為音符割季節(jié)為樂句當(dāng)兩顆音符偶然相碰時便迸出火花來呀!
我底錦乃有了不褪的光澤